II.
How to lift the weight and the nightmare
如何拿起重量和惡夢
他們先從二十五英尺開始。那是公眾場合裡正常的社交距離,娜塔莎希望自己至少能夠出現在浩克的視線之內而不會被當成攻擊目標。這是第一步。她一開始的計劃 是當浩克四處破壞時她便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如果他追上來,她便會躲開,或把他引到別處去讓他盡情破壞過夠,分散他的注意力。
這似乎很容易卻又很難做到。
浩克的身型雖然龐大,卻絕不累贅,動起來的速度再加上沖力,其力量足以毀滅他所經過的一切。連自認身手敏捷的娜塔莎好幾次都來不及躲開;因為他只需要走出兩步已經跨過她所保持的距離,一個揮手便能把她甩到牆角去。
所以每當布魯斯在她眼前再次轉變成綠色的巨人,娜塔莎不止一次打從心底問自己為何答應了這樣的差事。
她的想法,更貼切的說法其實是:頭一個月,簡直是一場惡夢。
大傢伙破壞了史塔克大樓的地基近百分之四十、娜塔莎斷了三根助骨、東尼的鎧甲重造了十次以上。一週後隊長過來支援了,卻也沒阻擋下多少破壞,但至少把受波及的傷害有效減低了不少。
兩週後他們發現距離沒有拉近,逃命的技巧倒是提高了。史蒂夫把美國隊長的面罩拿下來時還說:至少大家撤退的速度都快多了,也算是不錯的進展。聞言娜塔莎的白眼幾乎翻到腦後去,這古董實在樂觀得令人難以致信。
怪不得從來沒有人試過馴服浩克,她想,如果參與這一場實驗的不是像她那樣受過特殊訓練的特務、或鋼鐵人、美國隊長這樣的存在,大概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遍。相比之下,索爾即使是神祗但至少能夠用英文溝通。浩克可沒有這麼好商量,一切看他心情行事。
這一切不禁讓他們覺得自己異想天開,以為自己能夠控制怪物。
除了距離之外,還有時間。
他們盡可能將演練控制在四至五個小時之內,第一他們不確定長期保持浩克的狀態下對班納的影響和負擔、尤其是這會否讓他更難回復原貌(東尼曾經戲侃過這簡直就 像要浩克上班嘛──朝九晚五,每天還不能超過八小時);第二他們也得習慣別礙到他,畢竟這是復仇者們作為一個隊伍所需要的默契和合作性。
然而就像布魯斯所言,當浩克正破壞得興起的時候,根本無人能介入。他們嘗試過各種時機,發現唯有當環境在控制之內,浩克在好好破壞過後也需要休息,那便是他們的契機了。
每次浩克變回布魯斯的時候,只要娜塔莎受的傷並非嚴重到失去意識,她都堅持留在那裡。她需要浩克記得她,尤其是在變回人類的時刻。那也是唯一她能夠越過二十五英尺的距離、最為接近他的時候。
她得讓他習慣她的存在。厭煩也好,習慣是難以擺脫的東西。就像獅子身旁的蒼蠅、或鱷魚口中的鳥……哪一種比喻都不太美麗,卻又能賴以共存。所以娜塔莎從來沒跟人提起過。
布魯斯每次醒來都不記得發生什麼事,娜塔莎卻對他保証:「博士,我想我大概找到方法了。有進步,我和大傢伙正續漸習慣彼此。」
而每次總是赤身祼體在她面前醒來的布魯斯唯一記得的是得盡快研發出具伸縮能力的褲子,這點非常重要──他在內心筆記著。後來發現東尼一直背著他、什至讓賈維斯在他們訓練時測量浩克的腰圍,作為代表眾人的生日禮物送給他。
娜塔莎也沒有騙他,她的確開始掌握到要訣了。
「這要感謝東尼,他每次加入都會把事情搞砸,我只要做他相反的事就沒問題了。」
三個月後的史塔克大樓裡,娜塔莎已經把東尼的開放式酒吧當作自家冰箱一般。她倒了一杯威士忌,灌下烈酒前朝天才舉杯。
她所指的是東尼有份參與的數十次練習裡──雖然娜塔莎知道他是想要幫助她解圍──東尼會讓賈維斯放出一堆亂飛的機械來誘導浩克,卻大多時候惹他更生氣,於是 害浩克不分敵我的抓到什麼便砸什麼。混亂中為免造成更大的破壞,娜塔莎不得不把四處飛散的碎片投給浩克,好讓他有東西可以砸,不止一次讓她成功維持在浩克 的視線之內卻並有被直接攻擊,反而做就了她待在浩克不遠處的機會。
她開始拿捏到該在什麼時候遠離、又該在什麼時候可以接近。她得成為他喜歡的東西的代名詞──偏偏浩克最喜歡的是破壞──所以她只好成為其中的一部份。
雖然還是不夠穩定,有些日子大傢伙心情好會讓她靠得近、心情壞的日子浩克抓著抓著還是會來抓她,這可是她最不想演變成的局面。某方面而言每一次的訓練都是一場賭搏,和野獸共舞一般,也許下一秒就會是被吃掉的囊中物。
但至少這三個月以來他們成功從二十五英尺縮短至二十英尺以下的距離,她看著他們每次演練後的分析數據,圖表顯示出距離正在縮小,這是好現象。她這樣說服自己和其餘的復仇者成員,包括布魯斯。
拿著冰袋的東尼聞言只是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的朝剛抵步不久的鷹眼說:
「射箭的,下次換你了。」
前腳才踏進來的克林特顯得一臉警戒,彷彿想要掉頭就跑,披著毛毯坐在廳內一角休息著的布魯斯只是露出虛弱的微笑。他不忍告訴他們每一晚他都有衝動搭上最後一班離開紐約的飛機或火車,但他不能──如果連他們都不放棄的話,他沒有逃走的資格。
眼前這些人沒有任何協助他的義務、連信任都談不上,卻一再出現在這裡,任務與任務之間。復仇者是保護世人的英雄團隊,並不需要一個隨時會反過來傷害同伴的成員,但他們卻告訴他:他們需要他。
他會待到他們再也無法忍受、連他們也不得不放棄他的時刻。
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
六個月後他們成功從一開始維持的二十五英尺距離縮短至十二英尺。儘管沒有前居可鑑但已足以稱之為奇蹟,至少包括娜塔莎以內的復仇者成員不會立即被浩克當作敵人來開扁。剛好此時東尼說他需要離開一陣子,他讓他們隨便使用史塔克大樓,而他在浩克的練習中的位置則由克林特頂替上,並把公司交給了小辣椒,然 後一個人搬回去那棟坐落於馬里布海灣懸崖上的豪華大宅裡。
──那時候他們誰都沒發現東尼的焦慮症已經嚴重到達長期失眠的地步,直到滿大人事件發生。
說 來好笑且近乎荒謬,但即使是復仇者也只能從頭條新聞上眼睜睜看著東尼那間臨海大宅像積木塊般崩潰掉落。他們一直以為東尼是他們當中最幸運的──表面上的確 如此,百萬富翁很會隱藏,用花花公子的面具、三分鐘熱度來解釋他對一切失去熱情似乎輕而易舉。再說他有小辣椒,和其他人相比,超級英雄要維持伴侶可是比一 般人困難得多了,而東尼還要是名人,卻擁有一切。
鋼鐵人就這樣──假定死亡──失蹤了。
英雄是如此不堪一擊、脆弱的存在。
光這理念本身說出來就夠虛偽了。
但布魯斯還是不免覺得愧疚,對於東尼,而非鋼鐵人。他得坦承作為一個朋友他並沒有看出任何先兆。這也許就是同為科學家的缺點,他們擅於觀察四周、探索現象,為了無人能理解的嶄新理念而沉醉其中、興致勃勃,卻總是冷落了身邊的人。
他和東尼都是從失去才學懂這道理。
東尼幾乎失去了小辣椒,而他則永遠失去了貝蒂。
※
而克林特之所以參與訓練,是因為娜塔莎主動到他家裡找他。
紐約事件後,克林特回到家,花了不少時間和妻子交待經過,他對於要不要參與復仇者這一點顯得興趣缺缺。娜塔莎知道成為洛基的傀儡這點打擊他不少,而每個人顯 然都用著不同的方式來從那一場經歷中復原,但他們當中誰也沒想過依靠彼此,畢竟他們並不是那種互助互愛的團隊。根據弗瑞的說法,非常時期的非常操施,必要的手段。
娜塔莎來到那間偏遠卻又令人感到溫馨的房子時,受到蘿拉和孩子們的熱烈歡迎。娜塔莎特地挑早餐過後的時間才來,在門口正好遇見帶 孩子們去上學的蘿拉,她給兩個小鬼一人一個紮實的擁抱,並答應會留下來一起吃晚飯。蘿拉朝她眨眨眼一副了然於心地笑說:那正好,我可以繞過去市集多買點材 料回來,妳和克林特聊過夠吧!
娜塔莎和克林特一同站在門外目送車子遠去,只有在這種時候她忍不住羨慕她身旁的好友,但同時又為他感到恐 懼。當克林特違背上級指令,為她換來了加入神盾局的機會,他中止了她無止盡的逃亡,所以她答應過他也答應過他的妻子她總有一天會償還。而到最後兩人已經數 不清那帳目,被對方所救、也不止一次拉過對方一把,她欠他的或他欠她的,每一次都是下一次的債。朋友就是這麼一回事。她只是無法想像,若然那一天克林特無 法全身而退而她趕不及協助他時,那蘿拉和兩個小孩子該怎樣辦。
那樣的重量。她不曾擁有過也永不會擁有的。
所以每次一踏進這屋裡她都不禁放輕腳步。易碎的、卻又令人踏實的存在。腳底下的木板發出吱呀的聲響。四散的玩具和衣服。生活的証據和痕跡。她同樣不曾擁有過也永不會擁有的。
「妳特地跑來這裡不會只是為了蹭飯吃吧?」克林特邊彎身撿起兒子掉在地上的襪子邊問。
「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呢?我的胃想死了你家的家常菜啊。」她拉起了笑容,既非真心也絕非謊言。而克林特太了解她了,只是輕笑出聲。
當兩人坐在那張被小孩塗鴉和貼紙蓋滿、還殘留著早餐麥片碎末的餐桌時,她把一個隨身碟交給他,他把它插進筆電裡,然後發現自己正在看著過去幾個月以來娜塔莎和班納博士──正確來說是黑寡婦和浩克還有其他復仇者成員訓練的錄影紀錄。
近距離地見識到浩克的破壞力後,他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娜,妳為什麼要如此拼命?」
克林特抱著手,往椅背上一靠,只想知道這一點。
她也沉默了一陣子。大概是為了搜尋答案。
像確認一般,她說:
「他是同伴。」
克林特沒立即回答,他知道她還有什麼想說。
娜塔莎看著他:
「我們,都是為了盟友而賭上性命。就像我曾為你做的一樣,我知道你也會為我這樣做。我們都不想再增加背負著的性命,而他也一樣。」
她指著螢幕定格上,那個倒在一片殘破中的綠色巨人。
兩人彼此交換著眼神。這是特務間不用明言的,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回握了一下。
克林特知道,總是全力以赴、不顧一切的娜塔莎。
這就是為什麼她是黑寡婦而非他人。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成為復仇者的一員而非別人。
作為團隊一員的價值,他們必須替布魯斯──不對,是替浩克找到,他(們)才能夠待下去。
這似乎很容易卻又很難做到。
浩克的身型雖然龐大,卻絕不累贅,動起來的速度再加上沖力,其力量足以毀滅他所經過的一切。連自認身手敏捷的娜塔莎好幾次都來不及躲開;因為他只需要走出兩步已經跨過她所保持的距離,一個揮手便能把她甩到牆角去。
所以每當布魯斯在她眼前再次轉變成綠色的巨人,娜塔莎不止一次打從心底問自己為何答應了這樣的差事。
她的想法,更貼切的說法其實是:頭一個月,簡直是一場惡夢。
大傢伙破壞了史塔克大樓的地基近百分之四十、娜塔莎斷了三根助骨、東尼的鎧甲重造了十次以上。一週後隊長過來支援了,卻也沒阻擋下多少破壞,但至少把受波及的傷害有效減低了不少。
兩週後他們發現距離沒有拉近,逃命的技巧倒是提高了。史蒂夫把美國隊長的面罩拿下來時還說:至少大家撤退的速度都快多了,也算是不錯的進展。聞言娜塔莎的白眼幾乎翻到腦後去,這古董實在樂觀得令人難以致信。
怪不得從來沒有人試過馴服浩克,她想,如果參與這一場實驗的不是像她那樣受過特殊訓練的特務、或鋼鐵人、美國隊長這樣的存在,大概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遍。相比之下,索爾即使是神祗但至少能夠用英文溝通。浩克可沒有這麼好商量,一切看他心情行事。
這一切不禁讓他們覺得自己異想天開,以為自己能夠控制怪物。
除了距離之外,還有時間。
他們盡可能將演練控制在四至五個小時之內,第一他們不確定長期保持浩克的狀態下對班納的影響和負擔、尤其是這會否讓他更難回復原貌(東尼曾經戲侃過這簡直就 像要浩克上班嘛──朝九晚五,每天還不能超過八小時);第二他們也得習慣別礙到他,畢竟這是復仇者們作為一個隊伍所需要的默契和合作性。
然而就像布魯斯所言,當浩克正破壞得興起的時候,根本無人能介入。他們嘗試過各種時機,發現唯有當環境在控制之內,浩克在好好破壞過後也需要休息,那便是他們的契機了。
每次浩克變回布魯斯的時候,只要娜塔莎受的傷並非嚴重到失去意識,她都堅持留在那裡。她需要浩克記得她,尤其是在變回人類的時刻。那也是唯一她能夠越過二十五英尺的距離、最為接近他的時候。
她得讓他習慣她的存在。厭煩也好,習慣是難以擺脫的東西。就像獅子身旁的蒼蠅、或鱷魚口中的鳥……哪一種比喻都不太美麗,卻又能賴以共存。所以娜塔莎從來沒跟人提起過。
布魯斯每次醒來都不記得發生什麼事,娜塔莎卻對他保証:「博士,我想我大概找到方法了。有進步,我和大傢伙正續漸習慣彼此。」
而每次總是赤身祼體在她面前醒來的布魯斯唯一記得的是得盡快研發出具伸縮能力的褲子,這點非常重要──他在內心筆記著。後來發現東尼一直背著他、什至讓賈維斯在他們訓練時測量浩克的腰圍,作為代表眾人的生日禮物送給他。
娜塔莎也沒有騙他,她的確開始掌握到要訣了。
「這要感謝東尼,他每次加入都會把事情搞砸,我只要做他相反的事就沒問題了。」
三個月後的史塔克大樓裡,娜塔莎已經把東尼的開放式酒吧當作自家冰箱一般。她倒了一杯威士忌,灌下烈酒前朝天才舉杯。
她所指的是東尼有份參與的數十次練習裡──雖然娜塔莎知道他是想要幫助她解圍──東尼會讓賈維斯放出一堆亂飛的機械來誘導浩克,卻大多時候惹他更生氣,於是 害浩克不分敵我的抓到什麼便砸什麼。混亂中為免造成更大的破壞,娜塔莎不得不把四處飛散的碎片投給浩克,好讓他有東西可以砸,不止一次讓她成功維持在浩克 的視線之內卻並有被直接攻擊,反而做就了她待在浩克不遠處的機會。
她開始拿捏到該在什麼時候遠離、又該在什麼時候可以接近。她得成為他喜歡的東西的代名詞──偏偏浩克最喜歡的是破壞──所以她只好成為其中的一部份。
雖然還是不夠穩定,有些日子大傢伙心情好會讓她靠得近、心情壞的日子浩克抓著抓著還是會來抓她,這可是她最不想演變成的局面。某方面而言每一次的訓練都是一場賭搏,和野獸共舞一般,也許下一秒就會是被吃掉的囊中物。
但至少這三個月以來他們成功從二十五英尺縮短至二十英尺以下的距離,她看著他們每次演練後的分析數據,圖表顯示出距離正在縮小,這是好現象。她這樣說服自己和其餘的復仇者成員,包括布魯斯。
拿著冰袋的東尼聞言只是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的朝剛抵步不久的鷹眼說:
「射箭的,下次換你了。」
前腳才踏進來的克林特顯得一臉警戒,彷彿想要掉頭就跑,披著毛毯坐在廳內一角休息著的布魯斯只是露出虛弱的微笑。他不忍告訴他們每一晚他都有衝動搭上最後一班離開紐約的飛機或火車,但他不能──如果連他們都不放棄的話,他沒有逃走的資格。
眼前這些人沒有任何協助他的義務、連信任都談不上,卻一再出現在這裡,任務與任務之間。復仇者是保護世人的英雄團隊,並不需要一個隨時會反過來傷害同伴的成員,但他們卻告訴他:他們需要他。
他會待到他們再也無法忍受、連他們也不得不放棄他的時刻。
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
六個月後他們成功從一開始維持的二十五英尺距離縮短至十二英尺。儘管沒有前居可鑑但已足以稱之為奇蹟,至少包括娜塔莎以內的復仇者成員不會立即被浩克當作敵人來開扁。剛好此時東尼說他需要離開一陣子,他讓他們隨便使用史塔克大樓,而他在浩克的練習中的位置則由克林特頂替上,並把公司交給了小辣椒,然 後一個人搬回去那棟坐落於馬里布海灣懸崖上的豪華大宅裡。
──那時候他們誰都沒發現東尼的焦慮症已經嚴重到達長期失眠的地步,直到滿大人事件發生。
說 來好笑且近乎荒謬,但即使是復仇者也只能從頭條新聞上眼睜睜看著東尼那間臨海大宅像積木塊般崩潰掉落。他們一直以為東尼是他們當中最幸運的──表面上的確 如此,百萬富翁很會隱藏,用花花公子的面具、三分鐘熱度來解釋他對一切失去熱情似乎輕而易舉。再說他有小辣椒,和其他人相比,超級英雄要維持伴侶可是比一 般人困難得多了,而東尼還要是名人,卻擁有一切。
鋼鐵人就這樣──假定死亡──失蹤了。
英雄是如此不堪一擊、脆弱的存在。
光這理念本身說出來就夠虛偽了。
但布魯斯還是不免覺得愧疚,對於東尼,而非鋼鐵人。他得坦承作為一個朋友他並沒有看出任何先兆。這也許就是同為科學家的缺點,他們擅於觀察四周、探索現象,為了無人能理解的嶄新理念而沉醉其中、興致勃勃,卻總是冷落了身邊的人。
他和東尼都是從失去才學懂這道理。
東尼幾乎失去了小辣椒,而他則永遠失去了貝蒂。
※
而克林特之所以參與訓練,是因為娜塔莎主動到他家裡找他。
紐約事件後,克林特回到家,花了不少時間和妻子交待經過,他對於要不要參與復仇者這一點顯得興趣缺缺。娜塔莎知道成為洛基的傀儡這點打擊他不少,而每個人顯 然都用著不同的方式來從那一場經歷中復原,但他們當中誰也沒想過依靠彼此,畢竟他們並不是那種互助互愛的團隊。根據弗瑞的說法,非常時期的非常操施,必要的手段。
娜塔莎來到那間偏遠卻又令人感到溫馨的房子時,受到蘿拉和孩子們的熱烈歡迎。娜塔莎特地挑早餐過後的時間才來,在門口正好遇見帶 孩子們去上學的蘿拉,她給兩個小鬼一人一個紮實的擁抱,並答應會留下來一起吃晚飯。蘿拉朝她眨眨眼一副了然於心地笑說:那正好,我可以繞過去市集多買點材 料回來,妳和克林特聊過夠吧!
娜塔莎和克林特一同站在門外目送車子遠去,只有在這種時候她忍不住羨慕她身旁的好友,但同時又為他感到恐 懼。當克林特違背上級指令,為她換來了加入神盾局的機會,他中止了她無止盡的逃亡,所以她答應過他也答應過他的妻子她總有一天會償還。而到最後兩人已經數 不清那帳目,被對方所救、也不止一次拉過對方一把,她欠他的或他欠她的,每一次都是下一次的債。朋友就是這麼一回事。她只是無法想像,若然那一天克林特無 法全身而退而她趕不及協助他時,那蘿拉和兩個小孩子該怎樣辦。
那樣的重量。她不曾擁有過也永不會擁有的。
所以每次一踏進這屋裡她都不禁放輕腳步。易碎的、卻又令人踏實的存在。腳底下的木板發出吱呀的聲響。四散的玩具和衣服。生活的証據和痕跡。她同樣不曾擁有過也永不會擁有的。
「妳特地跑來這裡不會只是為了蹭飯吃吧?」克林特邊彎身撿起兒子掉在地上的襪子邊問。
「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呢?我的胃想死了你家的家常菜啊。」她拉起了笑容,既非真心也絕非謊言。而克林特太了解她了,只是輕笑出聲。
當兩人坐在那張被小孩塗鴉和貼紙蓋滿、還殘留著早餐麥片碎末的餐桌時,她把一個隨身碟交給他,他把它插進筆電裡,然後發現自己正在看著過去幾個月以來娜塔莎和班納博士──正確來說是黑寡婦和浩克還有其他復仇者成員訓練的錄影紀錄。
近距離地見識到浩克的破壞力後,他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娜,妳為什麼要如此拼命?」
克林特抱著手,往椅背上一靠,只想知道這一點。
她也沉默了一陣子。大概是為了搜尋答案。
像確認一般,她說:
「他是同伴。」
克林特沒立即回答,他知道她還有什麼想說。
娜塔莎看著他:
「我們,都是為了盟友而賭上性命。就像我曾為你做的一樣,我知道你也會為我這樣做。我們都不想再增加背負著的性命,而他也一樣。」
她指著螢幕定格上,那個倒在一片殘破中的綠色巨人。
兩人彼此交換著眼神。這是特務間不用明言的,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回握了一下。
克林特知道,總是全力以赴、不顧一切的娜塔莎。
這就是為什麼她是黑寡婦而非他人。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成為復仇者的一員而非別人。
作為團隊一員的價值,他們必須替布魯斯──不對,是替浩克找到,他(們)才能夠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