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nd Me Against the World
你 和 我 對 抗 世 界
英倫島國上的最高學府自午後便被一陣常見的陰雨所掩蓋,天色灰暗得猶如黑夜提前降臨:路燈紛紛亮起,雨傘紛紛張開。街道上的行人們爭相走避,做就了才剛掛起「營業中」木牌的酒吧熱鬧非凡,生意不斷至半夜。
掛在門旁的鈴聲響起示意客人的到來,此起彼落的人聲與杯碟相碰的聲音湧出門廊──連著各式各樣的思緒一同襲來。
──這酒超辣的!
──搞甚麼雨還沒停…
──天啊那女的穿得有夠性感…!
Charles Xavier眨了眨藍眼,這半秒的停頓就像所有剛踏進新環境的常人一般用來確認四周。他卻是用那半秒的時間來安撫自己腦海中四處奔騰的思緒流動。
「歡迎光臨──」剛放下一杯泡沫幾乎滿溢而下的金黃色啤酒於吧桌上,侍應生打扮的金髮馬尾女孩邊公式化地揚聲邊回頭望向正門,隨即因為意想不到而愣了一愣。
「Charles!」
比她搶先一步更早喊出他的名字是店內其中一桌的碩士生們,和他同一系的;較早前這群男孩坐下時便和Raven打過招呼;畢竟她的兄長是這裡的常客,她在這裡打工有一半的原因就是為了看管著愛玩的他。
「嗨!今晚生意看來很好呢!」
Charles向她走來,另一隻手卻忙著跟吧內認識的人打招呼,步伐輕鬆,看來心情好得很。
她卻沒有他的好心情,因為她有預感他的出現並不單純。看他穿得一身光鮮的……肯定別有動機。
「你來幹麼?」她搶走他手中還滴著雨水的傘邊咕囉著真是的別把雨傘帶進來啊一會兒可有得我抹了…
被搶走雨傘的他露出一臉有甚麼惹妳生氣了?的胡惑樣子反問:「我怎麼來了?當然是來探班的。」他眨了眨眼,給她一張人畜無害的笑容。
「探班?你哪會…」Raven幾乎也有那麼一瞬那相信了他,但她再想一下眼神便變回憤怒的金色了:「我─知─道─了!你是來參加一會兒差不多包下了大半間酒吧的生日派對吧!?」
她想起今晚的酒吧的確被訂下了作為某人的生日派對場所。而主角是這間古板的大學裡數一數二有名的美女,雖然聽說她已有未婚夫但追求者依然不斷,所以今晚的派對相信也會熱鬧非凡,爭相入席的人不計其數。而Charles的目的也因此顯然易見。
「…哈哈原來一會兒有派對嗎?那真是太好了,我來得正是時候!」Charles左顧右盼而言他,打哈哈地掩飾自己想玩樂的企圖。
「少裝傻了!你這傢伙──」Raven生氣地越過吧桌的雙手幾乎要拎皺他那整齊的衣領:「再說你有被邀請的嗎?!」她可沒那麼容易放過他。
「都在這裡了。」Charles卻用手指點了點太陽穴,暗示他擁有顯然易見的解決方法。
「你這派對動物──」她只差沒吼出來。
就 在這時突然傳來響亮的口哨聲,打斷了他倆的爭吵,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入口,原來是今晚的女主角和她的未婚夫雙雙抵達。前擁後仰的還有一堆親朋戚友;場面一下子混亂起 來,交談歡笑的男女忙著互道招呼(牛津式的)。他們不得不中斷對話,Raven被喚回工作崗位,Charles則像一尾如魚得水的溜進一圈又一圈的聯誼 去。
快將開始的派對讓更多的學生和客人湧進,酒吧裡忙得不可交加。Raven跑入走出傳遞各式飲料、小吃,卻怎樣做也好像趕不上那些人的 消化速度;才剛放下一盆洋蔥圈便被呼喝怎麼還不見鬆餅;剛取走數十隻只餘下泡沫於杯緣的空酒杯便被追加一打啤酒。那邊有人把酒倒翻了、這邊有人要再添小 吃。她忙得團團轉,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和Charles擁有父母的支撐不一樣,雖然Raven大可依賴對方,她卻還是倔強地要自給自 足。再加上她自少便知道自己不是唸書的料子,高中畢業後她便四處打工(儘管Charles還是不時遊說她回去繼續學業),並隨著獲得錄取的他搬到英國,一 定居下來她便在附近的酒吧找到工作。而在校內,不少人都知道Charles和Raven的兄妹關係。不止一個曾經試圖從Charles身上打聽Raven 的電話號碼;同樣地,Raven也認識過好幾個自稱是她的密友卻不過是想藉機接近Charles的女人。彼此都替對方把這些閒雜人物打發掉了(甚至不用詢 問因為他們就是知道),卻還是會為著某些只有一面之緣的對象而吵架。
從眼角她可以瞄到Charles正在和今晚女主角的未婚夫在 拼酒,在旁圍觀的叫囂和掌聲愈演愈烈。而她邊抹著桌便愈是感到生氣,為甚麼她得在努力工作而那傢伙卻玩得那麼開心?他總是如此得天獨厚、他不用顧慮他人的 目光或想法(說不定他比當事人更清楚對方在想甚麼)、他從沒想過他們根本不是兄妹、即使她比誰都更自豪有這樣的哥哥、可是他從沒正眼把她當作一個真正的女 孩子看待過──
突然她的肩膊被一拍,被嚇了一跳的她把抹布掉了,思緒一下子變得混亂,而對方──只是其中一個常客,男士,好像還是跟Charles同系的男生,她卻一下子喚不出名字──彎身幫忙撿起來,在把抹布遞回給她之時說:
「呃原來Raven妳是紅髮的嗎?」
她愣住了,才剛接過布卻發現自己本應是金色的髮端已在她不知不覺間失去了光澤,慢慢露出了悅目的紅色。
「害我還一直以來妳是真正的金髮美人呢!怪不得脾氣那麼沖!」對方大笑起來,不經意地伸手想要觸碰上Raven的髮。
她更慌張了。皮膚上泛起漣漪,漸變成藍色,既不像鱗片也不像羽毛,她那變異的髮膚,就像受驚的動物一般無法控制地豎起來。
紅髮,藍膚,金眼,她的真面目,那異於常人的外表。
「老天妳的手臂怎麼…」男人還來不及反應,肩膊便被按住,他回過頭來迎上了Charles Xavier。
「嗨、怎麼了?我妹妹的髮色很美吧?」Charles微笑,「是很少見的金紅色呢,我一直叫她不用染了因為本身就很漂亮,不過她總是跟我說最近流行金色。你也知道Mc1r這美妙的隱性基因……」
越過男人Charles朝Raven使了一個眼色。她便立即繞出吧桌,解下女侍應的黑色圍裙,強裝鎮靜地在人群裡找到老闆,說了一聲不舒服得先走,意外地對 方竟然沒有開口責罵或反對就揮揮手讓她走了。她忍不住抬頭找尋Charles,然後發現對方已經拿著她的外套站在門處,拿著傘等待著她了。
兩人果步走出酒吧,留下所有人聲暄嘩與燈火於背後,走入靜默的雨中。
他讓她挽著他的臂,兩人緊挨在狹小的傘內,被路上的黑暗和腳步聲的回音包圍。
「你對老闆做了甚麼?」
「確保妳明天可以照常上班啊。」
Raven問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仍打著哆嗦,Charles卻只是聳了聳肩讓手中的傘往她的方向傾斜,挑了挑眉突然一臉嚴肅的對她說:「我才想問這是不是妳讓我放棄派對的手段?」
聞言Raven猛然仰頭瞪著他,一臉難以致信的憤怒。他只好趕急澄清:「我只是說笑啦!」
「這一點也不好笑!」
她給了他一個不輕不重的手肘、他則是在道歉過後讓她賭氣地靜默了良久,直到她忍不住發問:
「…你會這樣懷疑我是因為偷看了我的想法?」
「你認為我有嗎?」Charles摟了摟她的肩打趣的說:「我老早已答應過妳我不會偷看妳的心思的。可是這世上最清楚妳的就是我啦,猜中妳的心意可是我愛妳的証明。」
Raven忍不住破涕為笑,卻又止不住湧出更多淚水,只因那句我愛妳令她幸褔又受傷。
她突然發現也許她寧願對方偷看一下,因為他依然沒搞懂她的心情。
她的真面目並不美麗。Charles看到的她不是她希望他所見到的自己。他讚美她是因為她是他的妹妹。除此之外,她的與別不同只是一種基因的變異。
也許她該慶幸這証明他信守著對她的諾言。因為她知道若果他知道了她所有的心情的話,他一定無法再用妹妹的眼光來看待她。每晚回到家裡,單獨和Charles相處是她唯一可以放心卸下偽裝的空間,卻又每每在鏡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之時,她那些予盾的、有時候近乎自暴自棄的厭惡再度湧現。
無論他多愛她,她卻不愛自己。那個藍色的、醜陋的、變異的自己。
「Charles,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天我在人前不小心展現出真面目的話,你會怎樣做?」她朝兩人身後的酒吧看了一眼。
「我會讓看見妳的每一個人都喪失記憶。」
Raven以為他在說笑,回頭卻對上他認真的眼神。
那雙藍色的、比雨水更透徹的眼睛。
她唯一猜不透他的就是這種眼神。儘管帶著微笑卻無比堅定的眼神。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擁有心靈感應的人是他而非自己;可是在他答應了不會看她的心靈之時,她亦再也猜不透他的。她想起許多年前的晚上,從她潛入Xavier大宅裡之時開始,Charles就用了少許自己的能力來讓她成功留下來、讓她慢慢得到他的父母接納──說來不知道該說是可怕還是甚麼,Charles第一個實驗自己能夠左右別人決定便是自己的父母。她仍然記得Charles對她說,和任何一個和他有血緣的人相比,她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只有彼此所以願意與世界為敵。她一直是這樣相信著他的。
所以她願意暫且忘卻所有,將金色的腦袋放心地挨到他的肩上。
而年輕的她以為這一刻便是永遠。
2014.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