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don't want what I want
我 不 想 要 我 想 要 的
他們再見於戰場上。
最壞的方式。因此也只看到對方最壞的地方、最不想看見的東西。
Charles討厭他的頭盔,正如Erik討厭他的輪椅一樣。那是種自負又自厭的情緒,自決裂那天兩人加諸於對方身上無法彌補改變的傷害所演化而成的具現化之物。因此兩人再見於戰場時隻字不提,越過槍林彈雨的煙火卻緊盯著對方不放。
戰火如荼。
Magneto發出的攻擊全都往Professor X的方向直直砸去,鋼鐵擲落地面的聲勢嚇人,要不是被負責保護教授而堅守在旁的Beast擋去便總是擦邊而過。並非趕盡殺絕的攻擊,卻充滿著要把擋路者嚇跑的威脅意味。
而Professor X大可以不必出現在這種烽火連天的前線之上。他可以安坐於紐約近郊的大宅內監控戰況、也可以從遠處用心電感應來干擾戰局。然而他堅持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並不 難看出,畢竟他是這群年輕的X-Men領袖、這群在他眼中還只是孩子的年輕人以他的名字來命名並組成團隊,他不可以也不可能不出現在這裡。
更何況,這裡有他必需再會的老朋友。
Erik自頭盔下的雙眼所表達的強烈訊息幾乎不用心電感應也能感覺得到:別擋在我的面前,Charles,我的敵人並不是你。
Charles坐於輪椅之上,分神於使用心電感應來指示分散於戰場四方的學生,眼睛卻鎖於前方,並非對於周遭近在咫尺的攻擊無所畏懼,但他所堅守的唯一意念清晰無比,即使不用心電感應也能直接傳達給對方:我不會讓開,Erik,只要你傷害他人我都無法讓開。
這種再會的形式並不理想,甚至可說是最糟糕的場景;他們不止一次想過和平地坐下來談判,就像他們從前每一次徹夜理論企圖說服對方的理性做法,而不是現下這種近乎野蠻人一樣武力相向的局面。
但 一如歷史所料,事實和理想總是有所差距。事與願違的原由Erik歸究於人類的逼害,而Charles則認為是錯誤的時機。自從古巴導彈一役後他們雙方儘管 立場不同但都因為同樣作為政府追蹤的變種人而不得不潛伏起來。要得知對方的消息並非想像中的困難,畢竟雙方都有著不同的變種能力與管道去獲取外界信息;但 透過第三者得知的消息卻往往更叫人無法面對──包括Charles下半身癱瘓、Erik從CIA處劫走了Emma Frost、Xavier’s School for Gifted Youngsters的成立、與及The Brotherhood of Mutants開始籌劃攻擊人類政府的研究設施等等。
這些藉著迂迴管道得知的消息叫人無法下咽。難以接受,更難以面對。最後演變成現在這種不得不在戰場上碰面的窘境。
不用半小時Magneto的手下已往X-Men築起的防線推進,兩位首領的隔離拉近至不足十五碼。就在此時兩人忽然同時望向天空,從遠至近的軍機像飛蟻一般捲席而來,不用半秒便把整個天空蓋過,爆炸聲隨即四處響起。
人類的反擊不分他倆的同時襲來。
一片混亂之中,Mystique抓住剛剛協助她從投落的炸彈中轉移的Azazel說:「這情況不能再久留了,你立即先把他們送走!」
「他們?」紅色魔鬼挑眉。
「當然是他們兩個!現在!立即!」Mystique指著離他們不遠的首領,與及屬於另一陣形但依舊是她的兄長。兩人所在之處空曠得毫無遮掩之物,完全是襲擊的最佳目標。事實上,要不是擁有阻擋金屬能力的Magneto也站在該處,早在三十秒前那裡大概已被炸成平地。
Azazel語塞,不禁問:「妳想我把他們送去哪裡…」
「哪裡都可以──就是不可以留在這裡!」Raven快抓狂了,她總覺得和這班前Hellfire Club的同伴有著嚴重代溝──也不曉得是年紀還是不同的立場所造成的差異。
「如你所願。」儘管覺得對方的要求無理,深知眼前的女孩是首領最信任的左右手,紅色魔鬼沒再浪費時間,便從Mystique身邊消失。
然後是更多響亮的爆炸聲,一波又一波,彷彿世界末日的來臨。
還有遠方剎那間消失的一縷紅煙。
* * * * * *
幾秒之前,兩人還置身於激烈的炮火中央,現在他們卻出現於安靜的大宅之內──正確來說,Charles的書房,Xavier大宅。最不可能的地方。
「甚麼──」
「Azazel你──」
「抱歉Boss,我得回去了,得看看還有誰需要帶走,請你先在這裡待一下。」
震驚於身處的地方,但把他們傳送的人只是匆匆交待了一聲,便再度消失了(也或許是不敢久留)。
『噗!』的一聲,紅煙像戲法一樣自他們眼前消散,卻留下更多的問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得趕快回去。」Erik顯然對於這種變化感到難以致信,一咬牙轉身便要往出口走去。
「是Raven的主意。」Charles突然說。
Erik不禁回頭,看見對方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額角解釋道:「我剛剛從你的紅色伙伴身上讀到的。」
兩 人同時靜默了半趟,他們藉由Charles所讀到的信息總算從這一團混亂中理出原由──對於Raven來說,在那一刻她只是擔心Charles的安危,當 然不會管他是否屬於自己一方先把兩人同時救出再說。但她又擔心在那種情況之下不知道Erik會否救助已成了敵對對象的Charles,她唯有命令作為第三 者又擁有穿越空間能力的Azazel來執行了。
本來緊繃提防的心情因為確認眼前的情況並非任何計謀所造成而不禁放鬆下來。幾秒前還處於戰爭邊緣的緊張感轉變成寂靜無人的華麗大宅,錯置的空間感這才慢慢的浮現出來。
「對了,」然後Charles想起抬頭對Erik補充道:
「剛剛我還讀到你的紅色伙伴因為不想讓我知道你們的藏身地點,所以只好把你也送來這兒。別責怪他。」
近乎多此一舉的最後一句話,卻依然是Charles的說法。
Erik聞言有點哭笑不得,他只是對於Azazel的選擇有點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五味雜陳的滋味,卻並非生氣;所以他只好回答道:「我並非對這裡有甚麼不滿。」
「只是嚇了一跳嗎?」Charles笑了笑,指出兩人皆被這意想不到的發展而一下子變得有點驚慌失措。
「該 嚇一跳的應該是你吧?這麼輕易便被我們進入了你的地方。」Erik勾起了嘴角,不禁打量起他曾經一度非常熟悉的書房。他掃過的視線裡Charles只是聳 了聳肩,顯然對此不甚在意;他繼續想找出這裡轉變成學校的証據,卻發現室內的擺設、窗外的風景,一切都沒有甚麼改變。牆上的書架裡所擺放的書和他記憶中的 書名一一吻合;即使窗戶微開卻依然安靜,衛星塔靜立於草坪的另一端。如此明媚的午後,讓剛剛的戰役彷如隔世…
兩人沉默下來。卻並非因為周遭熟悉的環境而是因為圍繞於他們之間那種過於安逸的氣氛。他們都想到還置身於戰場上的同伴,剛剛放鬆下來的情緒已迅速被現實所取替;他們也想起雙方未分勝負但仍然為敵的處景,剛剛挖苦的問答也變得不再有趣。
他看著他的頭盔,他盯著他的輪椅。
室內,骨董鐘的滴答聲響漸變巨大。
Erik的眼神轉為嚴肅認真,讓Charles有著極壞的預感,甚至覺得對方接下來會發出正式宣戰之類的話,令他不禁先開口想說點甚麼來阻止:
「Erik…」
「我得回去了。」
Erik 只是避開了Charles的眼神,並不想在這種時候加深衝突(也許是有所保留也或許是仍有疙瘩──Charles無法確定),似乎在估計著從這裡出發回到 原點的時間,也大概在衡量著該離開這裡還是等待Azazel的接應。他轉身,再度往出口邁去,紫紅色的披風劃出一個孤度:「下次再見吧。」
下次便是下一個戰場。
同樣的預感像水底的氣泡一樣不言而喻地浮現於兩人之間,這使得離去的一人減慢步伐,而另外一人也忍不住出聲阻止。
「Erik、 等一下!」Charles轉動輪椅想追上,只移動了一點又停下,因為他感覺到若不把握現下這個機會便再也無法和眼前的人以『朋友』相稱,但想說的太多,又 無法用他所習慣的心靈感應來傳達,他只覺得唇乾口燥,得說點甚麼來阻止對方:「我們不一定要武力相向,互相攻擊對方吧?一定有甚麼方法我們可以嘗試合 作……」
「Charles,如果有這樣的方法你現在就告訴我,我絕對願意和你合作。」停在門前的Erik打斷了他,回頭望向對方卻神色複 雜:「就像我們當初站在同一陣線的時候。我比誰都懷念那些日子。」他頓了一頓,猶疑著該否說出他一直不想說的話:「但你還記得你在那天說過的話嗎?」
All of us, together. Protecting each other. We want the same thing.
Charles想著自己說過的話。當天他被對方參扶著,儘管下半身的痛楚已經超越了他平常的感觀知覺,他以連自己也驚訝的冷靜口吻否定了對方的話。
My friend, I’m sorry. But we do not.
那是他早有覺悟的──早在決裂當天連Erik本人都還沒察覺但自己已經了解到的事實。想不到現在卻因為看見對方而興沖沖得把最深刻的事實拋諸腦後。
──我們想要的東西並不一樣。
Charles不禁偏頭苦笑,良久才點頭回答:「沒錯,很可惜我們想要的東西不一樣……」
Erik再度想打斷他,他引出這句話不只是為了提醒Charles,他想說的還有他不想認同卻極需要確認的部份……
他想要的…
「但我想要的並不只有這些,還有你、和Raven……」Charles抬頭,話還沒有說完,聲音也極低,但當兩人目光相接,只是呆愣了一會,便意識到一樣極為重要的東西。
我們想要的東西其實一樣。
下一秒他們幾乎撞在一起,Erik踏前彎身的速度和Charles抓住對方衣襟的時機近乎一樣。
但也不一樣。
嘴舌相連、唇齒相碰的痛楚不及腦海中的結論來得痛苦。
我想要你。
他們忙著把對方的衣服褪去,近乎想把那些互相矛盾的念頭揮走一樣的力度。
但我不想要你想要的。
事實。 回憶。 情緒。 結果。
你也不想要我想要的。
一切只能付之一炬。
他們吻著、抓住對方,厭惡對方身上無法擺脫的附屬品,挫敗於對方的理想和生存方式。那是當下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們想要對方,卻永遠無法擁有對方。
2012.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