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r Soul is My Only Interest
你 的 靈 魂 乃 是 我 的 習 慣
那只是一個即使明知道將會引致失去你的後果卻還是慾罷不能的習慣。
Stein的某一種樂趣、也或許是習慣,就是坐在附有滾輪的椅上於空無一人的教室中從這一邊滑到另一邊去。
在不小心的情況下、也是經常的情況下,他會因為習慣性地滑出教室的門而被門框卡住,然後連人帶椅地倒下。
就像現在。
──只差那麼一點點。兩隻黑色西裝袖口伸出的手扶接著他。
「啊、前輩?」
Stein仰著頭仍躺在椅上,眼鏡於混亂中似乎弄掉了,上下倒轉的世界有點濛糊不清,但低首的一頭紅髮即使於陰影中也不會認錯,對方的黑色領帶刮過自己的面龐。他喊出對他的稱謂。
「你這種拙劣的技巧早晚會把自己的後腦搞到開花。」一如預期地,對方正皺眉地盯著他看,並拍了拍他的肩說:「喂,快起來,我要放手了。」
「是、是──。」他翻身抓住對方的手臂借力而站起來,同時兼顧抽住自己的白袍還要將椅子扶起,動作費力且拉扯著肌肉與筋骨的極限能叫人發痛。他卻反之將那 痛覺轉移到讓他參扶的這個男人身上,那一秒他抓得對方的手臂死緊,連西裝都要捏皺了,對方的眉頭的皺結加深卻不哼一聲。他卻隨即笑開了並放開了手退後一 步,陰森森的笑著補充道:「嘻嘻可是看見血會讓我興奮啊即使是自己的血……」
曾經是拍擋、現任Death Scythe的這個男人被他放開後往左邊踏了一步,彎身替他拾起掉落到黑白格子地板上的眼鏡並將之遞還給他,綠眼反了反:「我可不懂得欣賞你的血──或任何人的血。」
「那、討厭血的前輩回來學校是為甚麼?」他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埃,並架上眼鏡問道:「今天是假日哩,你想探訪的小Maka不會在這裡吧。」
「──那你呢?你又在這裡幹麼?」對方意外地並沒有因為被提到女兒的名字而開始陶醉其中,反而雙手插入口袋繼續皺眉看著他。
他為對方迴避問題這行為而感到有趣,於是順應地隨便回答:「我是老師嘛總得回來預備一下課程嘻嘻……」
「Maka說過你的課程來來去去都只有解剖,有甚麼好準備的。」男人轉身開始於教室裡走動,雙手依舊插袋,黑色西裝外套甩出一個孤度。Stein噗的一聲坐回到滾輪椅上,尾隨他晃了過去,白袍拖著近乎一樣的孤度。
「前輩你還沒回答我你來這裡的原因呢。」他追問,句末帶上充滿興味的音符。
「你也沒有跟我說實話吧。」一直以來都是如此。Spirit低頭看著滑到自己身邊因為坐著而矮了一大截的白髮男人,剛開始拍擋時,兩人的身高差也有這麼多吧。
時間伴著空蕩蕩教室裡的塵埃,無聲地、緩慢地飄浮著。
「和我一樣,你是來這裡懷舊的吧?」
滾輪劃過黑白格子地板而響起帶有磨損的單調噪音,和Stein帶著笑意的問句,同一時間突然停下。
Spirit轉身按住了他的肩膊停住了他。
微俯下身陰影再現,綠眼中是難以隱藏的不耐與怒氣,領帶再次垂下觸碰到他的面龐,與剛才門口的情況相似只是世界並沒有上下顛倒。他們卻都能感到靈魂中某一部份正隨著Stein所說出的話而漸漸瓦解……
「讓我猜猜吧嘻嘻……你緬懷的時光是和我這個你一點也不甘願成為拍檔的人、還是那個你好不容易得到手卻又失去了的女孩呢?」
Stein拉下Spirit的領帶跟Spirit彎身吻住Stein幾乎在同一時間。全是香煙殘留下的味道,叫人塞息的。
沒有被說出卻明顯得可以,在兩人心中都清楚知道答案一定是後者。
那個不存在於這一刻、這一個空間裡的女孩。
他們可以緬懷性愛、緬懷戰鬥、緬懷過去的一切、但緬懷只是一再認証他們現在所失去的一切。
Stein的另一種樂趣、也或許是習慣,就是抽某個牌子的香煙。整個死亡城裡只有自己抽這一款牌子的,還使得便利店的老婆婆為了他而特地進貨。
他還記得第一次抽煙的感覺。抽下第一口煙,被嗆到了一點點而咳嗽;再抽第二口,又嗆到了;第三口,自然地理解到該將煙從鼻腔呼出,眼角因為咳嗽和煙而被薰到了些許濕潤起來;第四口,開始習慣了那種尼古丁的味道,也還好嘛……
會就此上癮嗎?就拿自己來做實驗看看好了。
那是他沒有屬於自己的武器,躲在研究所裡,對自己進行過難以數計的實驗其中之一。
「因為離婚了所以罪惡感會減輕嗎?」
早就把眼鏡掏下了也懶得把它戴上,口邊咬著一枝香煙的Stein伸手探向流落在黑白格子地板上的白袍口袋找尋打火機。另一手順手扶起剛剛被弄翻了的滾輪 椅,順勢再度坐回原位。另一人也站起來,拾起微皺了的白襯衫將之穿上,並開始把鈕釦扣上,領帶和西裝外套卻跟自己的白袍一樣還流落在地面。儘管可以心照不 宣,Stein就是感興趣的問,畢竟這是他們倆在漫長的空白之間、他離婚後的第一次。
扣到一半的Spirit的臉皺得更深地回盯他:「少開玩笑了。和你一起總不會有好事的。」
「是嗎?我倒覺得前輩你好像變得輕鬆了……」他嘻嘻地笑著,抱著椅背開始自轉起來。
嚓嚓嚓的嘗試點燃起手中的打火機,世界開始旋轉,愈來愈快地。
Spirit卻發現教室一角籠子裡某種稀有動物的叫聲,微弱又哀愁地。
「你打算要學生們解剖牠嗎?」
拾起領帶圍繞過頸項開始打結,他指向籠子問。
「對啊,只要砌回來就沒問題啦。」
椅子上的他繼續自轉著,打火機卻無法擦起火花。
果然我跟那隻動物並沒有任何分別。Spirit心想。身上已經褪色了的疤痕隱隱作痛。領帶剛好打好,他只好補充說:「Stein我並不愛你。」
「嗯,知道啦。我又不是女人,而且我也不可能愛上前輩你,眾所周知我沒有愛情的說。」Stein腳一瞪終算讓椅停下來,爬起身來腳步不穩失去重心的搖搖晃晃地朝對方身靠過去,並把打火機遞過去問:「對了替我點著它好嗎?我有點頭暈了。」
Spirit同時接過了打火機與對方的身軀,讓他靠到自己的身上去,其實兩個人的體重與身高都差不了多少,如其說被倚靠還不如說是互相支扶著不太想動的身體。
嚓的一聲,他一點火花便亮著了,很明顯剛才只是因為這傢伙坐在椅上轉來轉去而使打火機點不起來。他將火移到對方口邊唅著的香煙之上。兩人沉默了下來,靜待燃燒的聲音。
那被點燃的細微撕裂聲響,細密像心臟裡的弦線被燒斷了一般。
煙點燃起來了。Stein夾著煙的手揮出一個孤度,於對方的臂下越出自對方的背後,隔著對方的肩膊才將煙放回進口中,深吸了一大口又呼出了灰灰白白的煙, 將下巴繼續擱在對方的肩上說:「至於我來說你和那隻稀有品種的動物並無分別,正如我對你來說不可能令你記起讓你動心的那個女人,都是一樣的道理而己。你很 愛她不是嗎?」
「當然。」Spirit看著他的背秒答,連思考也略過不用猶疑的。
「沒有人否定你對那女人的愛情。」Stein在他懷裡聳了聳肩。「我也覺得你們的愛會是永遠的。」
「除了Maka。」Spirit卻垮下了雙肩,一臉頹喪地把下巴也擱到對方肩上,紅髮垂過。
「誰叫你無法控制四處沾花惹草的行徑?」Stein失笑,抖得煙灰落下:「你的行為無法證明你對她們的愛,所以她們無法接受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Spirit沒有作聲。他希望她們能夠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夠接受,接受也不代表能夠忍受。於是他得在那張離婚結議書上簽下名字,儘管他有一千萬個不願意。
Stein在他耳邊說,一如許多年前他化為鐮刀他撫著他冰冷的刀峰說話一般:
「我們都只是無法壓抑對某個人感到興趣、想要拿握到手即使之後會將之撕碎拋棄。這樣的慾望在旁人眼中,只是一個續漸使人無法容忍、永遠也改不掉的壞習慣。」
所以當年你無法忍受而離開了我,正如現在她無法忍受而離開了你。
2008.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