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tired of yourself but your soul never rests
厭 倦 一 切 而 永 遠 活 著
Stein真正意識到自己輸了跟Medusa的一場戰爭,是初次被狂氣沖襲的晚上。
一開始只是呢喃,像魔女們誘人的咒語唱詠,時而低沉時而高昂。他以為自己能夠克制那些聲音、壓抑那些影像。鬼神復活,魔女之死,種種聲音與畫面交疊在一起,分不清是恐懼還是慾望,死去還是活著,皆是折磨也是解脫。
狂氣的氣息始動,一發不可收拾。
研究所的門鈴卻在這時響起。陷入半昏迷意識的他抓著最後一絲清醒的機會沖到正門前將門一把打開。
Spirit站在那裡,相融於夜色之中黑色西裝埋沒著深紅色襯衫的男人身後擱著一個不太相符的可愛行李箱,他看見Stein這般模樣顯然一面愕然,卻很快回過神來,說:
「明天Marie住進來她著我先替她搬些行李過來……你作了惡夢?」
「嘿嘿我這樣子像惡夢般有趣嗎?前輩。」他喘著氣努力維持現狀,終於成功地扯起了笑,態度故作輕鬆地回答,卻太清楚自己在對方眼中是如何的狼狽相,補釘一 樣的無論是笑容還是精神皆殘缺不全。一顆冷汗滑下頸間,才意識到冷的Stein一瞬間莫明地便放鬆了,並順勢靠到Spirit身上。入目是對方的黑色肩膊 與半長紅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同自學生年代已記得的一切與習慣。
果然狂氣的影響開始發作了……如此判斷著所以Spirit難得地沒有推開他,任由對方靠著,本想掏出手帕給他至少擦一下汗,但礙於目前兩人的姿勢實在做不到。就這樣沉默了半徜Spirit才對把臉和上半身重量都擱在自己肩膊上的傢伙問道:
「你看見了甚麼?」
「……甚麼也沒有。」
總不能說Medusa那魔女一直出現還像現下他倆般摟抱在一起兼試圖強吻自己吧?
Stein清楚知道,狂氣之中,沒有常理可言。恐懼的對象、慾望的對象,皆糾纏不清。他再次記起在鬼神蘇醒那一剎那,他揮動鐮刀斬割下魔女半身,從來沒有 過如此順利而得心應手的滿足感。他的眼鏡一早已破碎於地上,血色的箭雨答答地流落下臉孔,深深抽下一口煙息。終於輕鬆了也失敗了。之前為了拖延時間一直跟 魔女東扯西扯無意義的對話內容已經忘光光,他不去想不在場的神或人會對眼下這種觸目驚心的光景有何想法,只知這一刻他仍是活著的那一方。贏了也輸了。但至 少今天他還站於此,擁抱著另一個人,儘管身陷狂氣的泥沼擺脫不能,續漸喪失理智與意識,步上鬼神之路,萬劫不服。
Stein向他索吻,Spirit只猶疑了一秒最終便回應了。兩人吻著。一人希望能藉此驅除腦海中混亂瘋狂的影像,另一人則希望能藉此確認對方思想與行為的清晰度。
因為他們清楚知道,這世上有太多事愈掙扎便纏得愈緊,魂絲一般細密得看不見卻遍佈全身;就像他們多年來的孽緣瓜葛,就像戰鬥,就像做愛,就像死亡。
接近黎明的時份,輕柔淡薄的一絲晨光落下在Stein的眼皮上,叫他蘇醒;事實上狂氣使他無法睡得安穩,室內響起任何聲響已足以令他隱隱約約地醒來了。
「……你該知道這裡是禁止陽光進入的,前輩。」艱難地睜開乾澀的雙眼,Stein試圖起身,但因為室內的窗簾被調整了角度而使一室浸逸在曖味不明的自然光 中。他平常所習慣的人造日光燈早被關上,已褪色的夜與還沒清醒的晨交界之間,疲累與傭懶一下都被翻出了似的,他放棄了起床的打算,繼續光裸著佈滿補釘與傷 痕的上半身趴在床上。
「太不健康了,這種鬼地方叫可愛的女孩子怎樣住得下?」已穿上白襯衫與西褲卻沒有打上領帶還卷起了衣袖的Spirit正站在窗前,背對著他打掃寧亂又佈滿慶埃的一室中:「Marie今天便要搬進來了,你對人家溫柔一點,好歹你是她的初戀情人……」
在對方的囉叨中,伸長了手臂的Stein已找到了擱在一旁自己的眼鏡、香煙、與及打火機。
「前輩看起來很高興。」點起了煙,他側躺在床上,單手撐著腮說。
「當然高興可以擺脫你了──」一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Spirit趕快轉過身正視對方急忙抖正:「不,Stein你想想看,死神大人親自派予女孩子給你當拍擋耶?簡直機會難得,當年我可俏想了許久……」
Stein剛睡醒充滿了起床氣的漠然眼神叫他止住了接下來更多無用的廢話。他鬆下肩膊,只好嘆了一口氣說:「因為有Marie在的話,你的狂氣也能有所抑壓,你也知道她的靈魂波長有穩定作用,對你本身來說也是好事。」
「前輩不行嗎?」Stein順口地問。
「……我是死神大人的武器。」Spirit慣性地抓了抓一頭紅髮,一臉『受不了你這個任性後輩』的表情。
「嘿嘿沒關係,我當然理解……」Stein嘴角的孤度只有更深,放下煙他挑望對方。
眼鏡背後流逸出危險的挑釁眼神與皺著眉並不樂觀的認真綠眼對上。
「而且有前輩在身邊的話,我的狂氣大概只會有增無減吧。」
因為只要有你的存在,我便失去理智。
──戰鬥也好做愛也罷,他最終將被狂氣吞併。
2008.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