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Soul is not One of the Stars
星 海 並 非 靈 魂 的 歸 處
無論是人類還是靈魂都需要透一口氣,無論是武器還是工匠都需要一個假期。於是他們選擇離開了醞釀著各種陰謀詭計使人近乎窒息的學校,決定前往日出之國兩人的血緣皆深種在日本島此片土地之上。
Black★Star和樁乘上舟後不久就下起雨來。搖搖晃晃的,浪沖刷著船身,在這種時節渡海往日本島的人寥寥可數。Black★Star理所當然不懼風 雨地站到船首上耍威風,招來船夫還有其他人的側目和責罵,最後還是得被很不好意思一直在道歉的樁拉下來拖回去船內給予毛巾擦身。
在學校裡不停找人幹架的Black★Star無論是臉還是四肢上都貼滿了藥布和繃帶,看著這些樁就只有嘆氣的份兒。他卻只是隨便拿著布往身上抹一抹就算了,她只好著他給她坐好讓她替他換藥。
最近連番的挫折使她的工匠無論是情緒還是脾氣皆陰晴不定,她提議這趟旅行的目的也是希望能讓神經愈扎愈緊的他出外走動一下、放鬆一下心情。
「Black★Star你為甚麼想要得到力量?」樁突然問。話一出口她卻不禁摀住了嘴。為何要說出這種話?作為武器她從不過問工匠的決定,這也是為甚麼他們兩人能夠彼此互相配合。現下她這樣的問題和旁人般急著質問出他的理由無礙。
「這還用問的嗎?當然是因為本大爺要成為天.下.第.一!」幸好Black★Star正盤著腿背對著她而坐,讓她換背上的繃帶,並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他回答的口吻也是一貫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樁不禁微微一笑,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要當上最偉大的人,也要讓她成為死神的武器。她不曾質疑過Black★Star的能力與信心。她卻只有偷偷的擔心,眼看著自己工匠的背影與自己親手了斷的兄長之影交疊……
Black★Star看著前方,感覺著背上傳來樁纖細的手指撕下他背上的OK繃,溫暖的觸感與些微的痛感並存。他皺一皺眉卻並非為了那些他一向並不在乎的肉體痛楚,而是連一向無條件信任自己的樁也開口問了和其他人相同的問題。
──你難道真的想超越神嗎?
眾所周知這是禁忌,沒有人會愚蠢得去挑戰。他卻對這一道清楚界限了區區人類與鬼還有神的洪溝尤其深深不忿。那叫他打從懂事以來所作出的努力全盤否定。自小 時候被死武專收養以後,他拼命習武訓練、戰鬥時總是按耐不住第一個沖出來、每次每次都像要把自己的命豁出去,都只是因為他認為只有用這種最極端的方法才能 肯定自己。這一直是他的生存之道。作為一個臭名遠播種族的遺孤,只有如此自豪自滿才能擺脫那些壓抑他成為第一的無聊世俗伽鎖。
他愛站在高處的頂端,因為這等位置能讓他挑望一切,俯覽世人,再也無所畏懼。
然而他卻發現他所追求的目的一直無法傳達。所有人皆對他抱持著難以信服與質疑的表情。
區 區 人 類 竟 妄 想 超 越 神
「喂,樁。」寂靜中他突然開口。
「嗯?」
「可以再告訴我多一點嗎?有關於妳家……中務家的事,像妳的爸爸媽媽他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Black★Star的語氣中帶著些許遲疑和發窘,顯然是為著問題本身感到不好意思。
「呵呵,當然沒問題。」看穿對方不多不少快將到達目的地而產生的緊張心態,體貼的樁一如已往地沒有說破,只是敘述起自己遠離家鄉前所擁有的珍貴回憶:「爸爸他看上去很嚴肅,為人也的確很嚴格,但其實他也有溫柔的一面。而媽媽呢……」
他專心的聽著而她也專心的說著。雖然兩人無條件地信任著對方,卻其實不太清楚對方的過去。在開學典禮上一拍即合後他們只忙著應付各式各樣的任務、失敗、然 後補習。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他們被冠上了「一個靈魂也收集不到的萬年補習王」這樣被人不斷看輕的稱號。一直到妖刀正宗一事他們才第一次窺探彼此的過去。 他給了她一個擁抱,而她給了他新的力量。
兩人依舊是無可代替的拍擋。
樁卻了悟現下的自己和當初對待哥哥之事一樣束手無策的自己沒有任何分別。
雖然一直以來在學業上她都擔當著照顧和教導Black★Star的角色,但她清楚目前的自己不敢干預也不敢插手,一如當年般站在庭園旁看著憤恨的哥哥只露出擔心的神色。
她依舊不得不面對那個懦弱的自己。
只懂得關心別人卻無法改變事實的話一切如同空話。而若果改變了對方又是否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自私……
她搖搖頭禁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一切待回到家、到達日本島後便會沒問題的。爸爸媽媽也在那裡,讓Black★Star和父親見一下面。睿智如她的父親這 樣的長輩必定有方法跟一向不聽別人勸告的Black★Star解釋其行為背後的真正意義。而如果她的工匠依舊選擇走上和她的兄長一樣的道路,她也一定會做 出一樣的決定。無論她身邊珍重的人遇上多少次同樣的事。
中務的意志、她的意志,一直都是一樣的。
她必需作出了斷。
Black★Star沒有回頭,卻清楚身後的樁此刻思緒想必再次被她的兄長之事所佔據,他為這不多不少感到內疚。在她思念著她所手刃的兄長之時,他試著去 思考有關於自己的父親。那個幾乎並不存在於他的記憶中、只從死武專教職員間偶有耳聞的嗜血虐殺可怕男人──White Star,當年星族的領袖,暗殺與貪婪追求鬼神之道。
他的父親和樁的哥哥非常相似……
比起無親無故的他,單純溫柔的樁有著其深愛的父母和兄長,她所顧慮的全都無法說出口,而他又總是害她不停地為自己擔心掛慮。他打從心底感謝樁,卻無從說服 她以至身邊的小人物理解偉大如他的真正目的。他的滿腔憤怒和焦急,一如狂氣。並不為誰,他做事何曾思考過別人?他想超越神的原因與流徜著那男人的血無關, 也跟抹殺其種族卻扶養他長大的死武專無關。只為了自己。只為了自己。
他必需超越神。
「對了,我的爸爸和樁妳的哥哥似乎滿相近。」Black★Star突然站起來,穿好上衣往擺放行李處走去。
「嗯,但Black★Star並不清楚自己爸爸的事吧?」跪坐中的樁不禁愣了愣,看著他的背影卻沒有露出過份的好奇心,她只是疑惑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對,而且我也沒興趣知道!」他在背去行李的同時回頭露出一貫所向無敵的自信笑容:「反正都會是不堪入耳的醜惡事跡,本大爺的光耀怎可以被這些百萬年前的舊事沾污?」
「怎麼會,Black★Star就是Black★Star,和旁人無關。」她笑著搖搖首附和。
她諒解的微笑叫他沒有再接續下去,突然意識到,她或許還是了解自己的目標與慾望,所以才始終沒有開口勸告。
雨不知何時停了,風浪也平息下來,船減慢了速度,兩人提著輕便的行李走上甲板,日出之國已在眼前,暮色的海容納著這個彷彿永遠飄流著的平靜的島。
孤舟靜靜地駛入港灣的范圍。
漆黑無盡的廣闊夜空,一如不見前方的鬼道。星星若如靈魂般閃爍,他們只是躺在地上挑望其不可觸及美麗的渺小人類。
2008.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