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es Kaiju dream of Human & Jaeger?
怪 獸 會 否 夢 見 人 類 和 機 甲
突破點成功被毀後,經過數個小時和基地上上下下所有工作人員的熱切慶祝後,科學家們回到兩人共用的實驗室裡。把外套掉在沙發上的Hermann基本上是一秒暈睡過去的。
本來仍然興致高昂的Newton還想開口說甚麼,轉身卻發現對方已經躺在沙發上不醒人事了,這讓他不禁有點呆住。
狂歡過後的寂靜突然襲來,這讓Newton不太習慣,更別說他本來就是個閒不下來的人。他不自覺地靠近到沙發去,本來夠兩人份的沙發因為Hermann側躺的姿勢已完全容不下另一人了,Newton只好坐下在旁邊的地上。
難得安靜下來的他看著Hermann即使熟睡也仍然緊皺著眉頭、血跡斑斑在那棕色過時的外套上,蓋過了本來佈滿其上的白色粉筆碎末。
他再看看自己:同樣一身髒兮兮,襯衫上除了血跡還有泥土、污跡斑斑。味道還非常糟糕。
啊,這真是太棒了。
然後他發現拐杖落在沙發旁的地上。
Newton有著更長的一秒反應不過來。
老實說他覺得有點難以致信,因為他一直覺得那手杖對於Hermann來說就像毛毯至於小孩子一樣重要,簡直是唯一能夠讓總是非常神經質的他感到安全感的東西;沒有抱著它來睡覺的畫面反而充滿了違和感。
──嘛、不過世界和平了。
如果連人類和機甲都能在穿過突破點後再回來,也沒甚麼不能發生了。
再說Newton儘管不會大聲承認,可是他知道自己所戴的眼鏡也是類似重要的存在吧。每個人大概都有那麼一、兩樣丟了總是會令人莫名恐慌的東西。
他撿起了那根手杖,握在手裡時才想起,和Hermann工作這麼久,就算是最糟糕的吵架他也從來沒有提及過對方跛腳的事。他以為總有一天他們能夠熟絡到即使以此為笑柄也不會有阻礙。
也或許再退一步說:如果沒有怪獸的出現他們大概永遠也不會遇上彼此,更不會明明相處不了卻一起共事那麼多年。
因為凌駕在兩人的利益之上有著是更重要的、只為了戰線後想要保衛的人──Hermann有待產的妻子、他在柏林老家那位即使有點嘮叨但依然每天噓寒問暖的母親──這是為甚麼他們追隨Pentecost,即使在PPDC已經完全失去政府支持或任何科技資金援助的情況下。
他們也許不及機甲駕駛員般賭上性命地和怪獸作戰,但他們用盡他們所有有限的知識去理解和探究那些人類從來沒見識過或接觸過的異生物。
而他們今天終於成功了。Newton這才意識到大概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鬆了一口氣,怪不得Hermann可以睡得那麼熟;肩頭上的重擔終於被放下來。他們總沒有提及過把拯救地球的任務摃在身上、這種近乎漫畫本裡才有的情節,卻在一切完結了才有真切感。
他們真的幫忙阻止了世界末日呢。
簡直比電影名星或搖滾歌手更要酷上百倍。
但同時,這也是Newton第一次感到喪失了人生的目標。
他盯著自己手臂上的刺青,發現再也沒有怪獸從突破點跑出來,也就是說從今以後失去了他這輩子最為熱衷的研究對象。彷彿一夕之間這些活靈活現的生物全都只是從他夢中跑出來的怪物、變成了歷史中的圖騰、或只是再次被收回到載滿童話故事的繪本裡。
他忍不住再看了一眼旁邊睡著的Hermann,他其實和他一樣累,可是卻還沒有那麼不濟。他在想他的優勢大概是並非第一次跟怪獸進行精神連結?總之Hermann看上去有夠虛弱的,彷彿在作惡夢,也或許跟另一個世界裡的怪獸相連起來。
──即使突破點被毀掉,他們和怪獸們會否仍然保持著連結?
Newton突然這樣想,可是各種各樣高興又失落、患得患失的情緒使他開始晃神,倦意開始襲來,他甚麼也無法思考。老實說,他也不敢再想若果他們真的仍然跟怪獸們保持著精神連結的後果……
……糟了,他忘了提醒Hermann,他們兩人現在是這世上唯二和怪獸連結過的人類,政府會不會把他們當作隔離人士般要把他們關起來……
他想起了那隻死前掙扎雙翼的怪獸胎兒。猙獰的眼睛和血盆大口。
他和怪獸之母重疊的視角。變幻的顏色、帶著鱗光的觸角。
他彷彿穿越過突破點飄浮於相連的大海之中、
毀滅的前兆、能量的沸點
撕裂的天空
恐龍行走於大地……
Newton迷迷糊糊的邊握著拐杖打睏,邊撐著處於半睡半醒,不停的思考著卻又無法真正地思考的狀態之中。
一直到他的手被握上。
Newton張開了眼,看見Hermann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了,甚至還沒有坐起來。他這才發現兩人靠得很近,簡直是闖過了警告線還要再越級挑戰對方上限的程度。他再緩緩的垂眼看看,發現對方的一隻手正握在他的手之上。
「………」
Newton很有理由懷疑自己仍然在夢中。
「──我不過是想拿回我的手杖罷了,但你完全不肯放手!」還是Hermann先受不了地打斷了莫明奇妙的沉默,Newton聽見又是愣了一愣,他便趁機把拐杖搶回來:「還有,別再用看見怪獸內臟一般的眼神盯著我看,簡直教人毛骨凜然。」
「…你剛剛也夢見了嗎?」Newton問。
「夢見甚麼?我們又沒有drift才不會作同一樣的夢。」Hermann皺了皺眉邊爬起來,伸手想要找放在一旁的時鐘:「我們到底睡了多久了…」
「怪獸的夢。」Newton近乎自顧自地說起來:「怪獸會作夢的嗎?應該不會吧,他們是複製生物……啊,簡直就像“機器人會夢見電子羊嗎?”一般的問題呢。」
他邊說邊揚起雙臂拉高衣袖,盯著自己身上的刺青來端詳,彷彿還沒清醒更像嗑藥了一般。
「……你到底腦壞到哪種程度。」而Hermann深信是後者,天曉得剛剛的派對上這傢伙吃下了甚麼。於是他決定無視對方,從沙發上起來,找尋自己聯絡用的手機。
他先是撿起自己的外套,再慢慢拖著發酸的腿去給自己倒一杯溫水,數小時前的慶祝會真的不是適合他的玩意兒,他再也不會幹同樣的蠢事了。
而仍然坐在地上Newton總算用這段時間真正清醒過來。
「……好了點嗎?要喝水吧?」
拿著兩杯水回來的Hermann連自己也覺得難以致信,而他將這歸究於Drift的副作用。但他還是把其中一杯遞給了他。
Newton接過,默默的喝著,良久後才問:
「Hermann要回德國了對吧?」
「當然,我的妻子還在等著我呢。」Hermann揉了揉一頭髮,邊翻找著外套的口袋,但裡頭沒有手機。
「聽上去真像軍人。」Newton忍不住笑了一聲,可是突然像是想到甚麼的指著他說:「啊對了,你快要當父親!這也未免太可怕了,我替那小孩感到真不幸。你一定會是那種逼孩子還沒斷奶便要開始背相對論的人吧?」
「欠揍啊你。」
「要我送你們一家我在柏林參與的樂團演唱會門票嗎?這下說不定終於可以實現我們巡迴世界的夢想……」
「敬謝不敏!!」
「捧場一下又不會怎樣…你不也是要回柏林嗎?」Newton有點不是味兒,邊胡惑的問。
「不,我也許得先去英國一趟…沒記錯的話Vanessa在倫敦走秀……」Hermann摸了摸後腦,他還是找不到他的手機,邊想著自己把東西放到哪裡去而分心說漏了嘴。
「…等等走秀?她是名星?」一聽Newton便覺得更奇怪了。
「模特兒。」皺了皺眉。Hermann不太喜歡Vanessa被稱作名星,這字眼感覺太通俗了。
「等等給我等一下──甚麼意思?你的太太是模特兒?!你從沒跟我說過這回事!!不對、她不是懷著孩子的嗎?怎樣走秀?!」
Newton忍不住大吵大嚷,簡直比起發現怪獸內臟被機甲踏碎時還要暴跳如雷。
「你沒聽說過孕婦時裝這種事的嗎?」Hermann用看見白痴的眼光望著他:「還有我為甚麼要告訴你我妻子幹甚麼?要是你對她起了甚麼歪念……唉我在說甚麼反正你的眼裡只有怪獸。」
Newton發現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神從本來的警戒轉為無藥可救而不禁目瞪口呆。他不是沒見過Hermann的妻子──並非本尊、但他曾經偷看過Hermann手機裡的照片(誰管那條啥鬼警告線?Hermann劃下界線不就是要他挑戰看看嗎?);明明對那些高科技的立體儀像操控自如卻搞不懂最新型號的智能機器,只會使用最舊款式的手機。而裡頭儲存了的圖片檔案更是少得可憐。Newton從寥寥幾張解像度有夠惡劣的照片中勉強辨認出Hermann的妻子,結論是他以為對方只是個瘦弱、根本不足以構成威脅的普通女子。
在Drift裡頭為甚麼沒看到有關於她的映象?Newton不禁為自己草率的記性而氣得直跳腳。而現在沒有怪獸來襲他就更沒有機會要求再一次跟對方精神連結了……
「在現實裡加把握吧。怪獸迷弟。」
把他的沉默當作欽羨,Hermann難得主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還附上一個近乎於Stacker選用了自己的理論時一般足以令Newton暴跳如雷的輕笑。
這顯然很有效地刺激了他。
Newton立即死抱著對方不放。
「那我現在就要吻你了!!」
「啥?!」
2013.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