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taphilein
猶 大 之 吻
※六集開端
污水,濃煙,蜘蛛尾巷的世界裡顏色全介乎於灰與黑之間:淡灰,如塵。濃黑,如垢。
他躡手躡腳地站在一道殘破木門外,門縫間傳來奇異的味道。他那像老鼠一般的小鼻子抖了抖彷彿想要弄清氣味組成的份子。
然而,才下一秒門已被一聲咒語突然飛快地用力打開,躲避不及的他臉便被木門打過正著,不禁慘叫出聲。
「你連在廚房外也愛偷聽的嗎?蟲尾。」
站在廚房裡的Severus Snape手裡拿著剛剛給予門後一擊的魔杖,身後的火爐上是翻滾著泡泡的大釜。白煙與難聞的氣味充斥一室。
他看著對方的厭惡目光就像看見一隻昆蟲:不受歡迎的客人。
「我只是想找吃的──人類可以吃的食物,而不是你上課用的教材!」
捂著被門打到的半張臉孔,Peter Pettigrew也用著同樣厭惡的目光對視:毫無待客之道的主人。
一九九六年的夏天,他們致身於長年濃霧、潮濕、多雨的蜘蛛尾巷。這種鬼天氣叫人分不清日夜,時間彷彿停頓了一樣難耐,而整整兩個月只能面對學生時期勉強稱為認識的過路人,別說是兩人本身已經不多的耐性早已耗光,基本上他們都快被對方搞瘋了。
Peter這邊說完便掏出腰間的魔杖。Snape手上的魔杖跟他的眉目一樣動了動,警戒著對方可能的報復。
「我說過我要找吃的。」Pettigrew察覺了他的提防,不禁頓住自己的動作,攤開拿著魔杖的手哼氣問:「我可以進來嗎?教授。」
Snape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後便垂下自己的魔杖,一個轉身拂過黑袍,他再次著眼於這鍋魔藥。背後傳來Pettigrew唸咒聲,打開他的廚櫃翻找著並不存在的食物。
「真是噁心──你每年暑假真的都會回到這裡?」Peter看過一個個自動打開卻只裝載著一層層厚厚灰塵的櫃子,彷彿錯誤地打開了一個過久的時間之匣,實在能令人抱怨不斷。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裡,比我更適合你的居住環境。」Snape頭也不回地邊搞拌著釜中的藥,另一手中的魔杖指向該放進去的金甲蟲粉末。
「就是因為我是一隻老鼠才知道這地方是怎樣的下等!」Pettigrew回頭反駁,說完他就不禁更生氣了:「為甚麼黑魔王派我來協助你?簡直是──」他盯著自己的人工右手一時語塞。
「害慘了我,還得提供餵食。」Snape冷笑著接道:「還是你認為他該讓你待在他的身邊嗎?魔王可不需要保姆。」
「那他也不需要叛徒!」
Peter Pettigrew不禁抓狂了,出乎意料外地用人工右手把魔藥前的Snape用力板過來,一臉的憤恨不平。
「…真是可笑。」Snape卻不為所動,他大概已經習慣了缺酒便開始發瘋的傢伙,只是手執著魔杖於胸前冷靜地述說著:「我居然被一個背叛了自己的朋友妻兒、殺了十二個麻瓜、把另外一個朋友送到阿茲班卡的人指責為叛徒?當年是誰躲在那個惡棍James Potter背後作跟班老鼠、眼裡滿是祟拜的光采……」
背後的魔藥還在火中翻滾著,煙霧漓漫。
Peter Pettigrew聞言卻就此鬆開了捉著對方肩膊的手,怒意彷彿突然一下子不見了。他大概想起了自己不可能贏過眼前這個人這事實,卻更像被提醒了幾乎忘光了的事而眨著他細小的眼睛,靜默了一會彷彿在思考,然後突然開腔敘述一般帶著失笑地說:「我是很崇拜James Potter,但他並不是朋友,他沒有把我當成朋友,我沒有任何朋友,這點和你一樣,所以那根本談不上背叛。」
Snape沉默了。半刻後他掙開眼前這個整個暑假都待在他家裡礙手礙腳的傢伙,近乎累了懶得再跟他爭吵一般說:
「……隔壁的房間裡有萄葡酒,你去拿來吧。我這裡應該還有一些麵包和起司。」
於是Peter Pettigrew握著自己的人工假手,用力的模樣彷彿那是他唯一的寶物,轉身走出已經充滿著沸騰魔藥氣味的廚房。
當他提著載滿著血紅色液體的玻璃瓶回來時,Severus Snape已經坐下在廚房一角,與這屋子一切一樣爛破的木桌前。大釜下的火已熄滅了,煙卻緩緩毫不間斷地飄出,大概在等待著冷卻。
Snape拿出兩隻玻璃杯,旁邊是一小磚奶黃色的起司和幾片軟麵包。Pettigrew用他的人工右手輕易便把酒瓶打開了。他毫不留心地倒在桌上那兩隻玻璃杯中,若不是Snape喝止酒皆幾乎溢出。
然後兩人坐在桌前沉默地吃著麵包,喝著酒。Pettigrew吃得特別狼吞虎嚥,灌了不少酒。
唇間如血卻比血更香甜的液體、身後裝載著魔藥的大釜……造成了Peter Pettigrew彷彿回到兩年前墓園中的錯覺。杯中的萄葡酒像他從那個怎樣也死不掉、卻救過他一命的小鬼Harry Potter手臂上割出的血、大釜飄著的煙讓他想起那鍋加進了他完好的右手、讓黑魔王重生的釜藥……
父親的骸骨、僕人的肉、敵人的血……
吟呻的咒語低沉如戰鼓,背叛的詩歌於食死人的口中誦唱著。
「你果然恨我。因為Lily Evans被殺了,對不對?」Pettigrew突然說,Severus Snape幾乎打翻了手邊的杯。
「你說甚麼?」他的聲音微變,一張臉變得死黑。
這個愚蠢、不足一道的傢伙怎麼可能知道……!
「當年你和James互看不順眼不都是為了她?我看得一清二楚。」Pettigrew卻笑了:「真是幼稚得可笑、只為了一個麻種女孩……」他帶著明顯的醉意,卻咬字清晰使一切聽起來更諷刺。
「給我閉上你的嘴!」Snape怒吼著站起來,酒翻了一地。
「你不也是這樣喊她嗎?別一副自以為聖人的模樣!我們都是失敗者!鼻涕卜!」Peter Pettigrew笑得更大聲:「如果當年我是Potter背後的老鼠、那你就是Potter腳下的──」
「給、我、閉、嘴──蟲、尾!」
他掏出魔杖,他也掏出了他的──
就在這時,幾乎整個暑假都沒被敲響過的正門被敲起了。
咚、咚!
兩人片刻都沒有任何動作,他們還在剛剛幾乎想殺死對方的衝動中。
咚、咚! 咚、咚!
但敲門聲顯然對於門後所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持續著。
「……這時候會是誰?」Peter Pettigrew首先放下魔杖,還有玻璃酒杯,他拍打著痛得欲裂的額,總算從半醉中清醒過來。
「不知道。我下去看看。」Snape依舊捉緊著魔杖,口氣帶著餘怒地在轉身前留給他一個警告:「而你給我待在這裡,打掃這些你做成的混帳──」
「我並不是你的僕人!」Peter立即像被踏到了尾巴一般。
Snape決定將這忽視,走下樓梯。推開背後是一面書牆的暗門,出現在狹小、堆滿舊書的客廳裡。他走向正門。
門縫一被推開,光便自他身後湧出。
光裡是一個蒼白如溺水致死的金髮女人,與他朝思暮想中的女孩正好相反:那個適合陽光、笑容與幸褔的紅髮碧眼女孩……
但Severus Snape仍舊操起歡快的聲音,一如這十七年以來他一再偽裝的面具:
「Narcissa!真是令人又驚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