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doesn't kill you
從 愛 倖 存
那座森林就像所有殘酷童話的發源地。
當Alana駛進Verger家的領地,輪胎壓過石子路上的悶響伴隨著蔓延至全身的顛簸感,猶如闖入另一個國度的前奏,樹影間宏偉如城堡的建築若隱若現地反映於車窗上。所有人都聽說過有關於這個屠宰王朝:上一任的暴君留下一對兄妹,但唯獨長子坐擁一切。小報繪聲繪色地描述瘋狂的Mason Verger如何被魔鬼引誘、撕碎割破自己的面孔並餵給自己的狗──閱讀這些報章時,指尖掃過那些墨印的字彷彿能磨擦出腥咸的血──即使如此他依舊繼承了所有,坐在輪椅上,一如被釘於王座中無法離開的君主一般。
Alana差一點便落得同樣的下場,她看著自己的腿。
拿起拐杖,她的動作略帶生硬地下了車。Alana緩慢地靠近馬房,因為剛剛在路上匆匆一瞄時騎著馬的女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倚靠著拐杖接近時,對方已下了馬,將繩子繫在啞金色的銅環上,兩人間飄著因為寒冷而升起的白霧,日光下閃爍如靈魂,試探著。
她們握手、自我介紹:Dr. Alana Bloom、Margot Verger──對方正是Verger家的公主,印証了Alana一開始的猜想,儘管Margot並不像公主;而她們彼此交換流連的眼神早已超過她們說出口的話語。
兩人結伴走進堂皇而奢華的建築物內,Margot帶Alana去見Mason,彼此的步伐並不著急,雲石走廊間回響著亦步亦趨的腳步聲,像是Margot體貼她的行動不便而慢下來,Alana並不介意,或者該說她們過於專注於對方所說的,於是每一秒都被延長。
她們在面向花園的陽台找到Mason,Margot留下她一人面對他。兩兄妹皆知道Alana是抱著擁有共同的敵人便是盟友的前提而出現在這裡。Alana也沒有忌諱,同為Hannibal手下的倖存者,復仇將會是他們共享的語言。
Mason還邀請她留下來一起吃晚餐,惡趣味地要勾起Alana的夢魘,Alana卻接受了。像Mason這種帶有虐待傾向的患者對精神科醫生身份的她作出挑釁完全在預期內。晚餐期間,偌大而華麗的餐桌上,他更進一步地提議說為了他的療程她何不留宿在這裡,反正多的是房間。他無法拿握餐具,護理在一旁忙碌著,而他的口水噴了一身,顯然是想一再試探她的底線。
Margot頓住了嘴邊盛著濃湯的匙,跟Alana互看了一眼,Alana猜不透Margot眼神藏著什麼意思,卻無何避免地被那深紅如血的唇分了心,她假咳了一下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答應下來。
嚴格來說沒有必要的選擇,但她內心很清楚自己的企圖和私心。
並不只是為了Hannibal,而是為了Margot。
儘管Hannibal是她的目標,但她拒絕被他再次佔據她的所有。
於是她入住了這座城堡。
※
除了和Mason的時段外,每天Alana總會花時間主動去找Margot,有時候是在馬房、有時則是花園。入冬以來還沒正式下過一場雪,室外的溫度卻已冷得令人不得不抓緊身上的大衣,卻在Margot的身邊總是比在室內更為溫暖。說起來也許過於戲劇化,但無何否認作為她踏入這領地第一個遇上的對象,Margot捉住了她的目光,而她發現自己總是會追隨對方,磁石一般。
也許是一時的迷戀,她想,卻依然無法停下嚮往。
晚上她會和Mason和Margot共進晚餐,就像她造訪的第一天的晚上,Mason坐在桌首,Margot坐在他的右邊,而Alana坐在Margot的對面。每次抬首她都會對上對方的綠眸,Alana發現她們另一個共通點是兩人都偏好鮮紅的唇色,因為她的視線總會落在對方優雅進食的嘴上。
也許她表現得過於明顯了──嚴格來說她並沒有刻意隱瞞或避嫌──因此Mason在某天早上兩人對談期間突然向她擱下警告:
「Dr. Bloom,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我妹妹一直在眉來眼去,我可不會充許你們在我的屋子裡發生。」
Alana聞言只是挑了挑眉,不以為然,Mason藏在眼鏡背後的目光卻閃過不懷好意,他接著說:
「你應該不知道?她曾懷有過Will Graham的孩子,如果我沒記錯Hannibal說過你和Will Graham關係非比尋常……」
她手中的原子筆只是稍微歪斜了角度,然後她順著Mason把話題導回到Hannibal身上,她需要加強的是他對Hannibal和恨的連結,而非她或Margot或Will。
──畢竟一切都是Hannibal一手造成的,如果她想活下去就必須抓住他,而Mason是機會。
她這樣說服自己。
※
那天晚餐後,Margot主動邀她到偏廳喝一杯。Alana聽見Margot打發了僕人們去照顧Mason並吩咐他們早點休息。
Alana踏入偏廳時剛好看到Margot正屈膝於壁爐前,親自將其點亮,燃燒的松木散發出的香讓人產生彷彿置身森林深處的錯覺。Alana本打算坐到沙發上,Margot卻拉了一下裙擺坐下於爐火前的地毯上,朝她拍了拍身邊的空間,搖晃的光影中對她露出微笑,Alana無法拒絕。
Margot手邊還已經放著兩杯干邑白蘭地,兩人邊唅飲邊閒聊著無關輕重的小事,一貫輕鬆自在的氣氛,直到Margot突然問:
「我聽說你跟Hannibal曾經是情人?」
Alana眨了眨眼,Margot只是把表情藏在酒杯後,於是她細數起來:
「師生、同事、情人……」她回望對方,「而你是他的病人。」
Margot側頭看著她,不為所動,既像是打量又像是欣賞一般,然後問:
「那Will Graham呢?」
Alana愣了一愣,顯然Margot敏銳地察覺到Alana在晚餐期間的距離感有異於平常而主動發問……她不禁苦笑,想了半刻,將手中差不喝光的酒杯置回地上,緩慢而猶疑地靠近對方,讓對方有足夠時間和空間退開。Margot沒有退後,只是用著好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Alana能看見自己於對方深色的瞳孔中放大,她最後停在太近又不到觸碰的距離。
「無意冒犯,但我們可以不談論他們嗎?忘記Mason、Hannibal、Will……就你和我。」
即使週遭沒有任何人,她依然輕聲得只有兩人聽見,她這樣提出她的請求。
Margot沒有立即回答,但閃礫的眼神在Alana的臉上跳躍著,睫毛抖動如受驚的動物,當Alana伸手撫過她的髮,力度比略過的蝴蝶還要輕時,她感到對方的戰慄,所以她收回了手。
「如你所知的,我對你很感興趣,我喜歡你……並非作為一個分手後的安慰對象,」Alana輕皺起眉,為了該如何認真解釋而思考,她覺得自己搞砸了,不禁邊咬唇邊挫敗地說,「也許這情況下你不一定會相信我,但我可以等待,而你知道我睡在哪間房間。」
Margot只是繼續審視著她,一臉欲言又止,最後她垂下了首。Alana無法確定對方的想法,只好以一個細小的微笑示意,小聲道句晚安,然後從地毯上站起來,離開前把酒杯帶上。
她沒有再碰觸她,儘管她如此渴望。
※
那天晚上Margot並沒有出現,接下來的兩天晚上也沒有,到了第三晚,洗過澡後的Alana披著浴袍坐在房間內的單人沙發中,為自己倒了杯紅酒,想要慶祝自己失戀了──或者只能算是單純的求愛失敗?她皺著眉思考時卻傳來了敲門聲。她打開門,Margot抱著手站在門外,顯得有些緊張且遲疑,彷彿比Alana還要難以致信自己站在這裡。
「你說過我們不會談論其他人?」
她問,語調像是仍壓抑著某些無法解釋、深種過久的痛苦。
那輕扯起的微笑帶著悲傷和不確定,像是交出了某種信任。
Alana只想吻她,於是她拉她進來,用力地把門砰一聲關上,管不及會否吵到誰,只想把那個傷害無處不在的世界隔絕於外。
Margot確切地回吻著她,雙手捧著她的臉,顫抖又無法克制。這讓Alana胸口痛楚又柔軟,她想放鬆下來享受唇舌接觸的美好,然而她也必須告訴她,過去幾天的等待帶來更為衝動的慾望,所以她微微抽離,卻不願意完全離開,唇磨擦過顴骨,Margot側過臉像是想要追逐又像是想要讓出脖子,掙扎的紅色染滿兩腮,還有急促的呼吸聲蓋過心跳聲。
Alana在她耳邊呢喃著:我想要你─我只想要你──
Margot回應她的方式是用力地摟著她往床的方向靠去。Alana背退著腳步,手邊的拐杖被拌落,敲在地毯上只有一下厚實的回音,重物墮地,她們皆無暇顧及,眼睛和手忙著烙印在對方身上,任何可以觸及的部位。
Alana躺倒在床上,近乎美妙的暈眩感。Margot跪坐在她兩腿之間,逆光下那不再帶著任何猶疑、只剩下慾望和渴望的眼神俯視著她,捲髮因為剛才的糾纏而顯得有點零亂,這讓Alana覺得異常性感,一如其微皺的衣領,和那起伏不斷的胸口,Alana想要觸碰那裡,所以她伸手,Margot的手隨即覆上她的,交疊的十指在那保護著心臟的左乳上一開始只是試探的撫摸、然後搓揉,加強的力度引出彼此難以辨別的呻吟,讓Margot仰頭、Alana忍不住弓起上半身靠近。
她們著手把對方從衣服中解脫出來的過程讓本來急躁的步伐稍微緩下來,Alana趁機抓緊機會問Margot:「我們需要先談一談嗎?」才說罷她便清了一清喉嚨,因為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如此沙啞,而且肯定不是因為剛剛喝下的紅酒。
Margot只是盯著她半徜,深深呼吸著的同時用著再肯定不過的語氣說,「不。」
這次換Margot主動吻她。
接下來她們變得小心翼翼、像是想要細意品嚐:絲質襯衫下是更為溫暖的肌膚,雙手繞後解開胸罩的背扣時就如一個扎實的擁抱,令人不想放開。手纏入髮內,喙吻著鎖骨。
當慾望開始沸騰時,佈滿背和頸間的汗珠猶如泡沫般不斷湧現出來,就像不知不覺間濕意早已佔據了下身,抬起腿忍不住磨擦的衝動。
Margot拉著Alana的手摸上自己腰下的傷疤,Mason要她記得,他讓她失去了懷有孩子的機會……Alana俯身舔吻那裡、並來回輕咬腰間敏感的部份,讓她倒抽一口氣,只感到Alana的舌頭繼續往下,深入她的陰部時令她更忍不住呻吟。
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已經高潮了,但Alana仰頭望向她,嘴邊滿意的笑意令她臉紅,不禁抓緊對方烏雲般的黑髮。當對方再俯身更賣力地黏吻、近乎舌吻她的下體時,Margot才被喚起快感的累積可以令人如此煎熬又不想停止。
在Alana的唇舌間,她像被蒸發消失,再累積成雨水落下。
高潮過後,Margot再次睜開雙眼,迎來Alana的臉孔,她禁不住伸手撫上,兩人只是相視一笑,仍帶著炙熱的餘溫。
細碎緩和的親吻,來自對方屬於自己的味道,稍微喘口氣卻未完的慾望,於是Margot把她拉過來側躺在一起,並從後抱著她。Alana本想轉過身,因為她想看到她,然而此時Margot已伸手扳過她的臉並吻上來,另一隻手則探至她的腰下,令她軟弱下來並忘記了一切。
當Margot的兩隻手指進入她時,Alana忍不住想要夾緊雙腿留住對方,同時又想催促她再用力一點,但語言早已先效,她試圖抓著對方捲曲於繡帶的髮絲,指尖刮過耳後和下巴、脖子、任何她能觸及的地方,卻又因為深陷其中而無所適從。她只好在呼吸凌亂中不停喊出她的名字,祈求對方能讀懂自己的心意,而Margot吻走了她的聲音,用同樣急切的撫摸回應了她。
她們沉淪如萬花筒裡反覆轉合的碎片,名字、愛語、呻吟、喘息、以至沉默皆混在一起,清醒的一刻竟然是因為她們雙雙從緞面床單滑下床,愣住良久,回過神來忍不住大笑起來。
Alana看著Margot,兩人笑得眼角帶著淚水,幾乎抱腰,喜愛之情如泡沫般湧出來。
Alana很久沒這樣開懷笑過,上一次大概是和Hannibal的時候,她被他誘惑吸引、被他的智慧和謊語而逗笑。但現在任何和Hannibal相關的想法都令她突然感到難以呼吸,像是被墨黑的污水所淹沒。
而Margot已經想不起自己何時笑過,童年裡充斥各種創傷的回憶,青年時只有恐懼,成人後的每一個微笑都只是偽裝。但這一刻躺在Alana身邊,赤裸,疲倦,滿足是如此陌生並難以致信,過於美好而無法相信的當下。
她們乾脆躺倒在地上,床單交纏於腳間和身上,汗濕的髮絲亂如散開的線軸。Alana抱著她,Margot側首輕碰上對方的額角,Alana順勢再自然不過地在她眉間落下一吻,雙唇久久留連不去。
※
做完愛洗澡過後兩人都很餓,於是Margot拉著Alana披上睡袍赤腳走往廚房的方向。走廊上的地毯吸走她們的腳步聲。燈亮起時,偌大的開放式空間裡正中央的流理台猶如舞台般空無一物卻又閃閃發亮。
深夜在無人的廚房裡找吃的讓Alana產生一種時光倒流至小時候的錯覺,打開這裡的冰箱裡卻是清一色印著Verger標誌的肉類包裝,Alana挑了挑眉,忙著把濕髮盤於腦後的Margot只是聳了聳肩顯得再理所當然不過。
「所以我最喜歡吃的是沙拉。」Margot打趣地說,靠在冰箱櫃門旁,涼意讓她把肩上滑下的睡袍拉好。
Alana聞言失笑,眼神留連在對方被睡袍覆上的肩,她伸手輕碰了一下對方的臉頰,輕聲地問:「你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
Margot靠過來親了一下她,然後示意旁邊放著的麵包,是晚餐時剩下來的。Alana眨了眨眼,一個想法突然閃過她的腦海,於是她回頭,從冰箱裡各式肉類中取出了真空包裝的香腸,問:
「熱狗?」
Margot笑了,著手幫忙從廚櫃裡找出需要的醬汁。
她們打開了包裝,一般來說會用燒烤的方式來料理這些香腸,但她們總不能半夜特別跑到後花園亮起烤爐;於是她們在肉腸上割出斜紋,淘上蜜糖並灑下芥茉籽,用慢火煎香。
燈光灑在兩人身上,爐火從平底鑊下透出熱氣,她們享受著舒服的沉默同時,沒多久吱吱的聲響伴隨著肉汁的香氣自裂開的斜紋傳來,充斥四周。
Margot將煎熟的香腸盛起,而Alana則把正中切開的麵包倒壓在平底鍋上,吸收了從肉腸溢出的油脂,並藉著餘溫把邊緣烘成金黃微焦的。
最後她們把香腸放到麵包中,做了雙份,選醬汁時Alana在熱狗上擠了大量茄醬,惹來Margot一臉搖頭,而Alana看著對方加入不少酸黃瓜碎幾乎要制止對方。
兩人邊互相侃流邊捧著食物回到房間裡去,Margot還順利拎上兩瓶啤酒。
她們坐在床上邊吃著熱狗邊聊天,先是從輕鬆的話題開始,近乎天南地北:喜歡的食物、音樂、電視節目……之後不知不覺地汲及深入的話題,像Alana談論起自己醫生的頭銜、在聯邦調查局內作為女性顧問的經歷──儘管作為權威的象徵、兼具對病人的責任還有自身的專業操手,然而往往是當她置身於實境,那些鮮血淋漓的現場,讓她理解到自己並非只是一個旁觀者,她的介入一如牽起不斷的漣漪,兇手、被害人、偵探……全是投入湖中的石子,層層的漣漪交疊在一起。
學術界內也不遑多讓,她之前待過幾間知名大學的研究院或醫院裡,無論是薪金或進昇的機會都有著各種無形的限制,而且往往是事後才發現令人不憤卻無能為力。
說到激動處,她不自覺地舔著拇指上留下的醬汁並輕咬起指甲。
Margot拉過她的手,打斷了她的動作,Alana愣了愣,突然意識到比起自己,對方更為安靜,卻只需要一個動作和一個表情便足以牽動自己。就像Margot現下只是把她的手拉到自己嘴邊,伸出舌尖輕輕替她舔著,Alana不禁臉紅地咽下垂液,想要收回手但又無法真心抽走。
她有些氣息不穩,突然就說出了一直想說的:
「Mason故意告訴我,你和Will睡過來動搖我。」
「因為Mason是個虐待狂,」Margot邊吻著她的手指邊說,不以為然,然而頓了一下像是反應過來才問,「你和Will沒有睡過?」
Alana看著自己的手依然留在對方手中,Margot只是鬆鬆地握著,不帶任何批判的眼神。
Alana忍不住嘆息。
「我喜歡他,但和他在一起對他並不公平。」
Margot回想了一下,的確,他比任何人都更需要幫助。她點了點頭,接道,「我對他也不太公平,畢竟我當初也是利用了他……」她想起自己那個孩子,Alana彷彿能讀到她的想法一般,反握起她的手。Margot不禁拉起微笑,搖了搖頭。
她們兩人陷入各自的想法,也許有相同也有不一樣,但那樣的沉默一如剛剛在廚房中兩人一起煮食時般,並非令人窒息、什至可說是共享的一種沉默。
即使她們並非在對話或交流,卻彷彿更加理解、接近對方的珍貴剎那。
「對了,」Alana柔聲地打斷沉默,更像是和自己說話一般,「我曾經希望有一天和喜歡的人共組家庭,養一隻叫作Applesauce的狗。」
「蘋果醬?」Margot忍不住嘴角的弧度。
「對,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果醬味道,」Alana吐了吐舌像是分享一個祕密,她背靠到床頭,用手背捂著嘴掩掉一個打嗝,熱狗早已被解決掉,溫暖的氣味殘留在空氣中,用過的紙巾和空酒瓶堆在床腳,飽足而安穩的感覺令她不願意放開Margot的手,然後像是想起什麼說,「Will收養了一大群,我現在正替他看著,順道藉機當作練習,好確定我將來能好好照顧那些孩子。你知道嗎?如果牠們分別往不同方向跑你就大條了,不得不說我愈來愈佩服專業替人照顧寵物的。」
一手支著腦袋、另一手任由對方牽著,側躺的Margot一如對方所預期地笑了起來,動物作為伙伴而非屠食的對象,那是如何難以想像的,即使她自小便是在農場長大,馬已經是最接近寵物而非畜生的存在,小時候──或者一直到現在長大成人,Margot依然視牠們為人類的另一半,因為每次當她望進那雙長長睫毛下的眼睛時總能感到平靜。
「也許哪天我可以帶你去看看。」Alana對她一笑提議。
這讓Margot回過神來,她歪首想了想說:
「我不太確定他會否歡迎我。」
「我想他不會介意,尤其是他正追隨著Hannibal的步伐。」
Margot看著她的眼神轉深。
「如果找到Hannibal你會怎樣做?」她問。
「……太多我想做但不能做的事。」
Alana握著她的手收緊了那麼一下,讓Margot忍不住問:
「我應該妒忌嗎?」
「為何?」藍眼立即對上她的。
「聽說你為他神魂顛倒?」
「……曾經,」Alana搖首,「他是魔鬼──他誘惑、吞食、毀滅一切他所碰觸的。我想成為拿握鑰匙的人,我得確保他永遠無法再傷害別人。」
Margot輕皺起的眉頭,這次換她拉緊對方的手,俯身靠近,並撫上她的臉孔,帶著不忍的警告。
「我太熟悉了,那樣的魔鬼總是如影隨形,他們永遠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Alana低垂著首,在睫毛間看著對方靠近而變得濛糊的臉孔,視線落在對方顫抖的唇上卻再清晰不過,她忍不住飛快地偷了一個吻。
「我們也是倖存者。」
Alana陳述道。
她能感到Margot在她嘴邊深吸了一口氣,深遠而緩慢地呼吸著,輕呼著的氣如蝶翼撲下,卻足以扇動內心的海洋。
「從這些扭曲的愛存活下來。」
Margot低低地回答,Alana點了點頭,用上另一隻手回握Margot撫上她臉頰的手。
那些她們共同感受過的恐懼,交換成勇氣。
「我們總得逃出生天。」
交纏的手指收得更緊。
她們靠得如此近,無法看見卻能感到嘴角的微笑,還有那沒有說出口,卻因為她們活下來才能遇到彼此的事實。
也許真的就如諺語所形容一般,那些沒有將她們殺死的人和事──愛、或恐懼──她們才能變得更頑強。
2020.1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