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這 瘋 狂 的 世 界 裡
Hold on to the Last Thread of Sanity in this World of Insanity
抓 緊 最 後 的 一 絲 清 醒
抽絲剝繭。
這基本上是Beverly Katz的工作。而她的專長正好是纖維構造。
自小便渴望能夠看穿隱藏包裹於層層交織的表層之下所存在的真相與內在,這本能大概就是驅使她成為探員的主因。而在她眼中,Will Graham也是一個充滿解構魅力的對象。
「來打賭Graham探員跟Bloom醫生間的戀情進展到哪一壘。」午休時間,Price首先帶頭展開了話題。
「已經接過吻了,可是還沒有上床。」Katz一邊面不紅氣不喘,猶如收到法務部傳來的上庭報告一般如實敘述見解:「還有我敢說Dr. Bloom是主動的那個。」
「她幹麼要垂青那個靈媒啊!怎樣看Will Graham都是個神經兮兮不可靠的傢伙。」Zeller對於兩位同僚近乎已知事實一樣地下評論而忿忿不平。
局內被戲稱為Jack專用的鑑證科三人組──Beverly Katz和Jimmy Price、還有Brian Zeller──正聚在殮房一起吃午飯。這是他們三人不自覺地於午息時養成的習慣──除了因為停屍用的不鏽鋼桌長度剛好和一般餐桌差不多、既不用到猶如高中飯堂一樣人擠人的FBI附設餐廳內跟別人分享私人空間,還可以順道把路過的新人嚇得一愣一愣,他們自然以此為樂。
Price總是帶著自家製份量和內容皆講究營養的便當,Zeller的當然是即食快餐(像比薩啊或杯麵之類的、只要掉進殮房附設的微波爐數方鐘便有美味可口的東西填飽肚子了),而Katz則大多是外帶的三文治或漢堡包。
嚴格來說,Katz並非鑑證科,老實說她應該多去她的直屬上司Jack Crawford那邊報到,可是她的專長讓她和鑑證科接觸最多;而Jack又總是和這部門不太對盤──也不知道是科學用語會使他脾氣暴躁的關係、還是依照 Price的說法只是單純的行動派和腦派的個性差別──她便乾脆當起上司和鑑證科的橋梁,他若想得知甚麼報告結果直接找她便可以了,連內線也可以省掉。
因此她常常蹓躂在鑑證部和殮房處,漸漸連Jack的辦公室也很少去了。而他們最近茶餘飯後的三八話題自然離不開FBI的新寵──正確來說,Jack帶回來的新玩具:Will Graham。
「──Z,其實你是不是看上了Will?一直在找碴甚麼的。」
Katz把握著叉子的手收成拳狀支著臉頰,稍停下進食的速度(今天的午餐是吞拿魚碎蛋沙拉三文治配蕃茄雜菜湯),一臉凝重地問道。
Zeller幾乎把口裡的可樂全數噴出,手裡咬了大半口的芝加哥式熱狗上的洋蔥碎和混在一起的芥末跟泡菜醬都要掉下了;坐在他對面的Price反射性地把自家便當盒(奶油雞肉配菌菇意大利麵)提起於半空中以防任何東西以拋物線投來他身上。
差點嗆到的Zeller邊瞪著Price的動作邊勉強地把可樂都吞下、咳了好幾聲才能開口朝Katz反駁:「妳才是吧、妳這個跟蹤狂!別以為我沒發現每次在現場時妳一直跟在他身邊團團轉、賴到Jack把我們都趕出來才依依不捨的離開……更別說上次妳在門縫外偷看─」
「你這是妒嫉吧真可憐…」Katz打斷了他用著不贊同的眼神看著他,心底裡卻無法否認被說中了一部份。
一開始她是抱著『嗯似乎很有趣~』的心態去接觸Will Graham,畢竟對方是紅人嘛、更何況她和Zeller打賭看誰能先從他口中打探到Jack的過去。最終兩人都空手而回,讓當莊家的Price贏得好不 開心。Zeller試著跟他攀談的結果一度令人崩潰,別說連Jack和他從前的瓜葛隻字不提,依照Z本人的話法是:亂七八糟毫無邏輯可言還說甚麼我不懂他 的設計、說到底他只是想繞圈子說我沒美感吧!
Katz單純地認為Zeller跟Will Graham相性不合;雖然事前已經預想過和Will談天的內容會像他本人一樣不太可能令人歡愉,但結果也沒有Zeller所說般糟糕。事實上,她還藉著 引導對方重拾使用槍械的信心而成功贏得了信任,像個同僚一般有所交談、還能開一下無傷大雅的玩笑。後來不時聽他說常會夢見鹿角甚麼的、儘管理性知道一切都 是Garrett Jacob Hobbs事件的後遺症,直覺卻讓Katz心裡認為那是某一種預視。儘管她覺得Will和飛蛾相配一點:
撲火一般、為了成全拯救他人的願望而自我催眠投入那些殺弒者極端危險的腦海中、模仿其思考方式、成為對方──猶如是自願落入網中的獵物一般,被絲線糾纏而上,他將被包裹得愈來愈密、愈陷愈深。
這是作為探員的直覺。近乎Jack Crawford信任Will Graham一樣的直覺。即使被眾多人指摘也要冒著風險行走下去的氣魄;這大概也是為甚麼她信任Will、信任Jack的原因。家人其實一直以來不太能夠 理解她為何會想幹這種危險的職業,可是她的一意孤行和自立的個性帶領她走到這一地步,她就更不會在那些令人側目驚恐的屍體前移開視線。就跟Price和 Zeller一樣,和大伙兒總有點格格不入,他們的確不多不少都是怪胎──連她也不例外。事實上,沒有一些古怪嗜好的人也不會走入這種職業。先天性的心理 要素和生理條件比想像中更為佔重,只是依靠FBI學院期間的訓練遠遠不夠──並非得面對那些如影隨形的血腥或死亡、甚至不是當中的善惡難辨令人失去最後一 點的冷靜與自持,而是他們費盡思量也無法尋獲的真相足以顛倒一切是非黑白、被迫淪為被自身恐懼征服的敗者。
人類作為動物的一種,所有生物皆具備的一種天性、直覺、甚至可說是本能──絆到鋼線一樣,洞察危機、天敵近在咫尺時身體自然發出警號的戰慄觸感。
她難以想像,Will每日行走在這世上,都過著猶如獵物一樣的生活。
更可怕的是,他是一隻能夠想像出自身於捕獵者眼中倒影的獵物。
Katz但願她能夠幫上忙,即使只有那麼一點點。
思及此,她突然覺得於心不忍。抬頭發現不知何話題已在她走神時改變了:Price正在向Zeller解釋自家製便當的營養份量、而Zeller則還是飲恨不曾受過Dr. Hannibal Lecter的邀請到家裡吃晚飯;先不說頂頭上司Jack和跟他私交本來就不錯的Alana,可是Zeller說他聽說連作為病人的Will也吃過他做的 早餐、每個嚐過他廚藝的人更是讚不絕口……
「別再說Will了、感覺我們真像整天在新搬入來的年輕俊秀背後說是非的鄰家歐吉桑一般。」
Katz突然開口這樣一說,另外兩位男士敏感地看出她的情緒變化而配合地轉移話題。先是Price微微一笑,不知從哪裡(大概一直收在膝上)拿出了一個粉紅色的花圈,引來了Katz和Zeller發亮的眼睛。
三人立即擱下了午餐。
「你從哪裡得到這東西?」
「是之前那個可愛的Hobbs女孩送我的、聽說最近網路上很流行這玩意兒?」Price略帶疑惑地問。
「超受歡迎的啦─!花冠祭甚麼的?」Zeller指著在對方手中顯得和這空間格格不入的裝飾說。
「就戴上來自拍一下吧。看看誰能得到最多點讚。」Katz點了點頭,很快便作出了決定。
「勝者負責寫下一宗案子的報告。」顯然也感興趣的Price立即接道。
「給Jack看到會被罵啦。」儘管嘴上這樣說,Zeller已經轉過身去找鏡子。
「他怎麼可能用instagram。」Katz飛快地掏出了手機。Price也就不客氣地把花冠放到頭上擺出甫士。
「連Twitter也沒有嗎?他是哪門子的深山野人?」邊藉著玻璃櫃上的倒影整理衣領的Zeller哇哇叫。
Katz邊朝Price手上塞實驗室裡的器具給他當作道具邊喃喃低語。
「下次趁著Will在沙發上打瞌睡時給他偷偷戴上…」
Zeller回過頭朝她大喊:
「還不承認妳是跟蹤狂!!」
2014.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