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 此 以 後
Ever Since
從上代L、即龍崎死去開始計算的四年,世界開始依沿著夜神月的劇本向前進。奇樂的制裁持續著並逐步擴展著,近乎溶入於人們 日常生活裡。其理念與計劃甚至已經獲得部份國家的支持,一切都很順利,一切都依照他的步調。除了琉克得了花粉症;除了海砂學會了如何切兔子蘋果;除了龍崎 被世人遺忘得徹徹底底。從此以後。
曾是站在世界警界頂端的人死得如此不動聲色,生前舉足輕重的人,死後卻默默無名,如此諷刺又適合他的經 典安排。月記得自己曾在他死後祕密埋葬的地方前呢喃過:『龍崎,你所相信的正義不過如此。』一個人的死亡理應意義重大,畢竟好歹這個外貌怎樣看都像是營養 不良神經兮兮的怪人始終是這世上唯一能與KIRA抗衡的人,世界卻無動於衷。那地方月很久都沒去過了,也沒有念頭再去造訪。
月其實一直等 待著龍崎死後會有甚麼人發覺出不妥而揚聲,畢竟『L不止一個人』這種說法雖然被推翻了,但若假設只有渡支援他這點於實際的人力與物力角度來看,怎樣想還是 有點牽強。月還曾為此可能性製定過不下五個的應付方法,然而一年的時光過去,他從沒有接觸到任何類似的情報,不論是官方的源頭還是來自地下世界。他因而開 始放心地擔當起L和KIRA兩個角色,盡情地運用兩者的能力,並偶以不禁懷疑:
彷彿他只曾存活過於他一人的腦海中。
當然這種說法稍微誇張了,搜查本部的成員間中還是會提起L──啊若果龍崎在的話他會不會……不 過當松田沒神經的說起這種話,很快就會被其他人的臉色警告而把嘴閉上。他們似乎都擅自認定了作為L繼承者的月是他們當中因為龍崎之死而承受著最大打擊的 人,連夜神總一郎似乎也如此相信著,甚至曾語重心深地對兒子說別太執著於不能改變的過去太多。因此龍崎這名字隨著時間而續漸掩沒於記憶底層、稀少地被他們 提起。連甜食和紅茶也絕跡於搜查本部內,隨而代之是提神用的咖啡與及健康的綠茶。
可想而知,月打從心底地根本不介意他們提不提起龍崎,聽見父親的勸告他於心裡更覺得好笑:好歹那傢伙是間接死於自己手上,如果會為此而懊悔打從一開始他就不必竭盡心思非要當上新世界的神不可了。
帶 著從舊搜查總部卸下來的電腦設備搬進與海砂同居的房子裡,按照奇樂製定下的時間表穩定進步的日子便開始了。月總是在海砂入睡後一人坐在多部龍崎留下的電腦 設備前工作至深夜。不用睡覺的琉克太多時候會對這種流水作業式的覆核工作感到無聊,而躺到客廳的沙發上去,邊吃蘋果作夜宵邊看晚間上演的亂七八糟節目。
坐在電腦前,轉換著L和W的聲音錄製出以備不時之需的錄音檔案,桌上躺開的卻正是寫滿了名字的筆記本。交給警方的資料與手邊留下對KIRA有用的情報,不嫌其煩地一再對照、覆核,月同時擔當著L和KIRA兩個角色。
也有時候他默默地盯著閃炫的螢幕,倦意來襲,連同回憶。
──以不良坐姿置身於高背椅子中,終年穿著白衫牛仔褲,手邊拎著一杯加入了八包砂糖的紅茶。月記憶中的龍崎這時仍然會堅持說出:『我是站在正義的一方!』這樣天真的台詞。回想起這種畫面他覺得自己應該發笑卻又發現自己打從心底裡的憤怒更多。
為何這個人就是無法理解他的理想?KIRA的正義才是這個世界真正需要的正義!
──他的手指總是沾上微粒砂糖便要碰上鍵盤或文件,好幾次被月阻止了,都只露出「月君比渡還要嚴厲」的疑惑表情,然後下一次重蹈故犯。搜查本部內的濃濃甜味總是久久流連不散,就算自認修養很好的月有時候也會被這種味道搞得心煩。
總是伴隨著龍崎出現、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甜膩氣息,本該是吸引人的味道又沉重得叫人下意識地拒絕。真正聰明的偵探和殺手都是懷疑論者,過份完美的事物不值得相信,糖衣下總是毒藥,誰受不住引誘就得付出踏入陷阱的代價,而那十之八九就是自己最珍重的性命。
龍崎不曾信任過自己。夜神月有說服世上所有不支持奇樂的人的自信,就只有這個人他無法說服,第一個也或許是最後一個豁出生命站在他的面前說出你就是奇樂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刻相信過自己的人。
所以他非殺了他不可。
新 的搜查本部,也就是月和海砂的住處,在月的要求下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當然也不會有異樣的甜味。原因不止是因為這裡不時會轉用為搜查本部,父親相澤松田等 等一堆男人出出入入外,更重要的是他作為奇樂的證據同時也存放於只隔了一棟牆的另一個房間之中。一切都得小心翼翼不可出一絲差錯,更不能惹人懷疑。海砂在 這方面倒是讓人(包括死神)大跌眼鏡地稱職。總是以『勝利』來形容目前情況的海砂為了享受能夠和月同居的每分每秒,不止是學會了兔子蘋果的切法,她寧願蹺 掉通告也必定每晚回來親自做晚餐給月吃。代價是月也要偶然應付她沒來由的撒嬌跟要求。不過一切對於月來說都是駕輕就熟、簡單不過的例行公事。
所以房間裡現有的只是女孩子的馨香,味道清爽如花草一樣,大多來自於化妝品,微甜卻不如龍崎手中那些甜食,一靠近他的身邊,那種甜膩得會叫人分泌垂液按耐不住又揮之不去的焦燥感。
他 永遠記得龍崎從椅上掉下來的那一瞬那。他接住他,笑容無法克刻。手中傳來心臟的跳動聲音續漸沉悶、慢慢合上眼的龍崎。在他的喪鐘響起的一剎那,也宣報了他 的勝利。所以,沒關係,就算現在笑起來也只有龍崎看得見。最後的微笑。最後瞌上的眼。一如他無法說服他,他也無法信任他。
一報還一報。
…──所以當話筒傳來略帶著少年的高音卻又冷漠的聲音時,自稱是L真正的繼承者:N。
寒意爬上月的背脊。
龍崎不可能復生。他也不可能有機會指派繼承者。當時他的死是如此愴恍突然,成功的滋味連月自己都有操手不及的感覺。不可能有其他人坐上L的位子。不可能有人能發現這個事實。
除了自己。對,不可能再有了。除了自己。就算是親手把對方殺掉再搶奪回來,也只有他可以擔當上L的名號,完美無暇地,同時分飾起不再存在的他與勝利幸存的他,L與KIRA,兩個人同時活在這世上。只以他所期望的形式。從此以後。
20.06.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