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 中 果
Apple of One's Eye
─紅之外衣,白之內在,金之汁液─
琉克以人類誇張的角度張開嘴巴放進蘋果。
月總是以著可加以研究的對象審視這位蘋果大好的死神。
黑鐵枝分割出牢房,代替眼睛的監視電眼轉動著對焦。
『到我下次說放棄的時候,那時與上下文無關,我就是指放棄筆記。』
和父親分別被L監禁前月曾如此說。
得到筆記的機遇、使用筆記的守則與規定……全都來自這個外表滑稽如小丑的異生物。
第七天,月藉著與L的對答中說出了「放棄」兩字。
這隻死神輕鬆地甩著手踏出牆壁:「拜拜~」
視人類世界如樂土,死神不過是遊戲世界的另一種無聊生物。
─黑之外衣,金之髮絲,白之指尖─
二十四小時一起行動的意思是指用手拷拷在一起。
雖然有沒必要做到這地步的味道,但似乎也是不得以的做法。
於是前基拉與正義的代表被拷在一起。
在還沒放棄筆記前,兩位基拉在那人來人往的青山有著戲劇化的相遇。
或、單方面的『一見鍾情』。
夜幕降臨,她闖進他的家裡,以著情人的身份輕率走入。
穿著黑色泡泡裙的龐克女孩走走跳跳四處摸摸,愉快的足音和哼著歌調說:「月君太有正義感了~」
剛擺脫母親和妝裕的纏糾,疲倦的月坐下在床上分神應付這個少女而不得不挑眉。
「我的正義是只有我的,月君的卻是把自己的意義放在全日本了吧?」
海砂指著自己的雙眼,那雙迂迴紋路的瞳孔。
她是個能夠笑笑說生命算甚麼卻轉過身去挽著月的臂說只能看著我的女孩。
死神之眼。
少女能夠輕易地放棄生命,於是能看見更多不應被看見的。
─白之外衣,黑之眼圈,紅之指尖─
那相連手拷的鐵鍊是一種近乎曖味的長度。
足夠分開坐在不同的沙發上、足夠他們互相揍打對方、足夠讓海砂躲在月的背後被L追著捉弄、足夠面向不同的電腦調查、……
但各自走出七步,手腕便被拉緊的手拷以至發疼。
然後折返。
遠 或 近
落在紙上行間移動的筆尖、閃動著敲打按下的電腦鍵、翻動書頁文件的紙張。
思考留連在指頭、瞳孔、腦海。
這牽連著的關係讓月有感身陷如柔軟的蜘蛛網中一般,卻因為監禁過久懶累得掙扎。
鬆餅泡芙上的奶油、手製蛋榚上的果醬、甜甜圈上的砂糖、
甜膩留連在指頭、嘴角、舌尖。
由始至終觀察著月的L卻打從答應了月加入調查後有一種摔進大海裡的味道。
一直下沉,他卻還在思考著脫身的方法。
深夜酒店房間中調查小休片刻,本來隔壁屬於彌海砂的房間總是傳來的搖滾樂也安靜了好一陣子,躺在沙發上蓋眼淺眠的月在小匙敲響紅茶瓷杯的碎聲中緩緩睜開眼。L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喝著冒出蒸氣的英式紅茶,嘴角滿是蛋榚屑和砂糖粉的把戲。
「不再多睡一會?月君。」
手腕上輕微的移動就像電話線一牽另一頭便響,L察覺了,轉頭看月一眼。
「龍崎你倒是一直都不用睡眠的模樣。」
坐直起來甩了甩頭,手指梳過凌亂的稻草金色的髮,月伸了伸僵硬了的軀體,脖子傳來睡姿不良而帶來的微疼。然後轉頭指了指正在啜著匙的L的臉孔指出事實:
「黑眼圈愈來愈深了。」
「腦裡太多想法,很難睡著。」
從嘴中抽出匙,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圈,L移走了視線,落在眼前茶几上最後一件奶油蛋榚。
看穿他的企圖,月做出請的手勢,卻不忘說出:「我看是吃太多糖份,精神過度興奮」的警告。心底裡有無傷大雅而感到好笑的氣氛,連海砂這樣的女孩子都逃開甜份,這傢伙卻往糖漿裡跳。
時鐘上距離著休息時間的結束還有著五分鐘又二十一秒。
酒店最頂層房間除了映著東京夜景的落地玻璃窗過大外貴族沙發似乎此刻也長得有點空虛,
兩人之間剛好空隔著半個座位、只要伸出手臂就能接近對方衣角的距離。
──可以非常接近卻觸碰不到最後的一毫米距離。
巴洛克花紋織布上於是只有孤零零又自傲的鐵鍊。
「喝茶嗎?月君。」
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像撿起証物一般的拎起了瓷器茶壺。
「好的。──但不用替我加糖。」
指骨分明的手摸了摸那因為剛睡醒而乾渴得很的突出喉骨──男性之蘋果。
拎著茶壺的角度於是傾斜,深紅色的液體倒進另一隻白瓷杯中,最後L把它推給了月。
L掃視了對方一眼,對於眼前這個青年的想法是:各方面都非常優秀的男生。
他也認定了他是基拉。
沒有証據,所以無法一口咬定,每說一次『月是基拉』,最後都要放上一個『?』於句末。
月拿起紅茶,觀察著對方踹坐的身軀陷入在沙發中,在收回視線時說:
「龍崎的正義、是很純綷的正義。」
相信著『正義必勝』、一堆和小孩子沒差的習慣、古怪的天才。
L迎望,隨然反問:
「那不知道基拉的是怎麼樣的正義呢?」
L的正義,是他堅信著卻無法說出的信念。
但絕對不會是基拉的正義。
月清楚了解L此刻看著他的眼神的意思:
──月就是基拉。
於是他拉扯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鐵鍊。
他在這裡,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他並非基拉,
找出基拉。
L看著自己手上搖動了的鐵鍊。
從月於監獄中第七天轉變那一刻開始他就有掉進海中的感覺,現在那感覺還一直在下沉。
基拉明明一直在他的身邊。
「讓我再睡多一會吧。」
放下茶杯,月只是拉開一個淡淡的微笑,重新在沙發上尋找舒適的位置。
「只餘下一分鐘而己,月君。」
L十指玩弄著空空的茶杯,說,腦袋開始運作起來,也咬起手指來。
「你來叫醒我──要不,龍崎也來睡一下?」
月移動著退出小量的空間,抽起了毛毯提議。
習慣性地邊思考著邊咬嚼著的姆指在唇邊停頓了一下。
思考也停頓了那麼一下。
彼此的瞳孔彼此的距離彼此的推敲彼此的理由彼止的執著彼此的較量彼此的
L,你知道嗎?死神喜歡吃蘋果 KIRA
然後紅茶杯以著奇異的角度緩緩地、放落在茶几上。
L合上眼靠往對方發出溫熱的頸窩。
「月君是基拉吧?」
「我不是。」
讓每一句謊言都安眠。
2006.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