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os
Prisoners: Keller Dover & Detective Loki
真正的混頓發生在外表背後、地面以下。
隱約的口哨聲傳來之時,Loki像是竊聽到誰的禱告一般,他看穿眼前自己呼出的霧氣,猶如看見了迷宮的出口。
當他找到聲音來源之處時,他立即趴在那片已經開始結冰的土地,往下挖。
Keller從坑裡被救出時,腿上的槍傷令他嚴重出血,被送到醫院裡進行手術後昏迷了三天。醫生說以後勢必會造成行動的不便,但不用截肢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Loki倒沒有那麼樂觀。當他來探訪時,遠遠透過躺開的病房門便看到Keller的妻子Grace正抱著女兒坐在丈夫的床沿。長子Ralph正背對著他站在父親身旁。
Anna先發現了他,然後拉了拉父親的衣角。Keller抬頭望向他,面容顯得疲累而憔悴,眼窩深陷於陰影中,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朝他點了點頭,還拉起了嘴角像是一個微笑。這令Loki感到非常詫異,幾乎就要停在原地忘了前進。
他把驚訝收起來,走進病房時跟眾人打了招呼。他先對Keller說很高興他們一家都安全無恙。對方用剛甦醒不久、沙啞乾涸的聲音向他道謝。這令Loki沉默了一下,因為接下來他所要告知他們的並不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現在Alex Jones在深切治療部裡,情況並不樂觀。我們將要展開調查,所有相關人士都會受到盤問。如果你們有任何資訊請跟我說。」
因為Keller的妻兒都在場,他刻意不說說詳情,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病床上的男人明顯受到了威脅,眼底的神采減退了熱度。Loki沒說的是Birch家夫婦也將會受到盤問,他有預感他能從他們口中得知真相。
在拯救了Keller的那個晚上,Loki才首次感到這宗案件將會真正完結,然而在找到近乎體無完膚的Alex之時,他便不太確定了。儘管Loki在當上警察時便知道這行業的宿命如此,看上去是打著維持治安的名號,大部份時候卻只會受到公眾的指摘;即使自身有著好的意圖,正義從來並非如此黑白分別的東西。
他和Keller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他便留下終於能劫後團聚的一家。
一星期後,他再次來到Dover家時,開門的是Grace。她抱著手,磨擦著雙臂,半皺著眉。她沒邀他進屋,顯得心事重重。聽見他是來找Keller的時候,她吞吞吐吐後才回答:
「他從早上就出去了,大概又是去了那破屋子……我已經跟他說過醫生的警告,他的情況並不適合外出──」她看了看手錶,一臉心神不寧地對他說:「抱歉,我現在要去接Anna放學了。你直接過去找他可以嗎?」
見狀Loki便告辭了。Keller妻子心焦和不安的狀況令他隱約猜到他會在破屋裡找到一個抱著酒瓶睡在地上的傢伙。
他單膝跪在依然滿是沙礫和木屑的地上,搖了搖對方數次,Keller才悠悠醒來。
他確定他夠清醒了,才開始解釋他前來的原因。
「Alex Jones死了。」
Loki宣佈,不帶任何感情地。
「現在情況有點複雜,我們必須按照程序起訴你,美國可不充許濫用私刑…」
「小子,你看上去也不是甚麼善男信女,就別跟我說什麼道德倫理。」
Keller打斷了他並撥開他的手,粗聲地喊:
「我聽說你害其中一個嫌疑犯在偵訊室中自殺了?你好不了我多少。」
這下Loki也火大了,他站起來抓緊了拳頭,近乎咬牙切齒地低咒:
「我救了你的女兒。也救了你。」
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該死的、這可不是他的本意。那是他的職責。這下彷彿變成了他在賣弄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似的,枉他一直保持著最基本的禮儀和這人溝通…
「…我知道。」
然後Keller突然像漏了氣的皮球,坐在地上抬頭問他:
「抱歉……讓我把這瓶酒喝光再跟你回去可以嗎?」
「…你的情況並不適合喝這個吧。」
儘管這樣回答,Loki坐下於他身邊,從那半打啤酒中抽起其中一瓶。
──總是作好最壞的打算。這大概是他們兩人的共同信仰。
他們有一搭沒沒一搭地聊天,大多是圍繞Anna和Joy順利回家後的事、小鎮裡不再相同的氣氛;Keller也問了他被Holly Jones推進坑後的事,Loki把當晚的事情跟他再說了一遍。
「那八芒星是什麼意思?你從前參加過邪教嗎?」
喝到一半他問,留意到對方頸側上自衣領間露出的刺青。
Loki只好簡短地提及自己小時候在不同的寄養家庭和兒童院間長大,年輕時幹過不少危險的事,後來在少年院裡改過自新而進入了警校的過去。他揚起了手,緊握成拳,關節上刻有的字母和虎口處小得猶如傷痕一般的十字架。
聽見他曾經待過少年監獄,Keller想了想後,突然說:
「如果我入獄了,我的子女便會失去父親。」
Loki側首望著他,他知道他言下之意是他想請求他放過他,或以任何形式也好幫他一把。他沒作聲,因為他無能為力。他也選擇不把他想說的話說出口。
──他們早已失去了。
他只是選擇和這個失去信仰的人坐在沒有出口的迷宮。他們永遠被困於此。
2014.12.08
隱約的口哨聲傳來之時,Loki像是竊聽到誰的禱告一般,他看穿眼前自己呼出的霧氣,猶如看見了迷宮的出口。
當他找到聲音來源之處時,他立即趴在那片已經開始結冰的土地,往下挖。
Keller從坑裡被救出時,腿上的槍傷令他嚴重出血,被送到醫院裡進行手術後昏迷了三天。醫生說以後勢必會造成行動的不便,但不用截肢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Loki倒沒有那麼樂觀。當他來探訪時,遠遠透過躺開的病房門便看到Keller的妻子Grace正抱著女兒坐在丈夫的床沿。長子Ralph正背對著他站在父親身旁。
Anna先發現了他,然後拉了拉父親的衣角。Keller抬頭望向他,面容顯得疲累而憔悴,眼窩深陷於陰影中,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朝他點了點頭,還拉起了嘴角像是一個微笑。這令Loki感到非常詫異,幾乎就要停在原地忘了前進。
他把驚訝收起來,走進病房時跟眾人打了招呼。他先對Keller說很高興他們一家都安全無恙。對方用剛甦醒不久、沙啞乾涸的聲音向他道謝。這令Loki沉默了一下,因為接下來他所要告知他們的並不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現在Alex Jones在深切治療部裡,情況並不樂觀。我們將要展開調查,所有相關人士都會受到盤問。如果你們有任何資訊請跟我說。」
因為Keller的妻兒都在場,他刻意不說說詳情,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病床上的男人明顯受到了威脅,眼底的神采減退了熱度。Loki沒說的是Birch家夫婦也將會受到盤問,他有預感他能從他們口中得知真相。
在拯救了Keller的那個晚上,Loki才首次感到這宗案件將會真正完結,然而在找到近乎體無完膚的Alex之時,他便不太確定了。儘管Loki在當上警察時便知道這行業的宿命如此,看上去是打著維持治安的名號,大部份時候卻只會受到公眾的指摘;即使自身有著好的意圖,正義從來並非如此黑白分別的東西。
他和Keller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他便留下終於能劫後團聚的一家。
一星期後,他再次來到Dover家時,開門的是Grace。她抱著手,磨擦著雙臂,半皺著眉。她沒邀他進屋,顯得心事重重。聽見他是來找Keller的時候,她吞吞吐吐後才回答:
「他從早上就出去了,大概又是去了那破屋子……我已經跟他說過醫生的警告,他的情況並不適合外出──」她看了看手錶,一臉心神不寧地對他說:「抱歉,我現在要去接Anna放學了。你直接過去找他可以嗎?」
見狀Loki便告辭了。Keller妻子心焦和不安的狀況令他隱約猜到他會在破屋裡找到一個抱著酒瓶睡在地上的傢伙。
他單膝跪在依然滿是沙礫和木屑的地上,搖了搖對方數次,Keller才悠悠醒來。
他確定他夠清醒了,才開始解釋他前來的原因。
「Alex Jones死了。」
Loki宣佈,不帶任何感情地。
「現在情況有點複雜,我們必須按照程序起訴你,美國可不充許濫用私刑…」
「小子,你看上去也不是甚麼善男信女,就別跟我說什麼道德倫理。」
Keller打斷了他並撥開他的手,粗聲地喊:
「我聽說你害其中一個嫌疑犯在偵訊室中自殺了?你好不了我多少。」
這下Loki也火大了,他站起來抓緊了拳頭,近乎咬牙切齒地低咒:
「我救了你的女兒。也救了你。」
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該死的、這可不是他的本意。那是他的職責。這下彷彿變成了他在賣弄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似的,枉他一直保持著最基本的禮儀和這人溝通…
「…我知道。」
然後Keller突然像漏了氣的皮球,坐在地上抬頭問他:
「抱歉……讓我把這瓶酒喝光再跟你回去可以嗎?」
「…你的情況並不適合喝這個吧。」
儘管這樣回答,Loki坐下於他身邊,從那半打啤酒中抽起其中一瓶。
──總是作好最壞的打算。這大概是他們兩人的共同信仰。
他們有一搭沒沒一搭地聊天,大多是圍繞Anna和Joy順利回家後的事、小鎮裡不再相同的氣氛;Keller也問了他被Holly Jones推進坑後的事,Loki把當晚的事情跟他再說了一遍。
「那八芒星是什麼意思?你從前參加過邪教嗎?」
喝到一半他問,留意到對方頸側上自衣領間露出的刺青。
Loki只好簡短地提及自己小時候在不同的寄養家庭和兒童院間長大,年輕時幹過不少危險的事,後來在少年院裡改過自新而進入了警校的過去。他揚起了手,緊握成拳,關節上刻有的字母和虎口處小得猶如傷痕一般的十字架。
聽見他曾經待過少年監獄,Keller想了想後,突然說:
「如果我入獄了,我的子女便會失去父親。」
Loki側首望著他,他知道他言下之意是他想請求他放過他,或以任何形式也好幫他一把。他沒作聲,因為他無能為力。他也選擇不把他想說的話說出口。
──他們早已失去了。
他只是選擇和這個失去信仰的人坐在沒有出口的迷宮。他們永遠被困於此。
2014.12.08